紙條上寫著:我柳虎,罪惡滔天,罪不可恕!今日特別以賤命一條,賠償給絮兒妹妹,以表歉意。立誓人:柳虎;見證人:柳樹。
這村長大叔也是真夠閑的,什麼離譜的誓言都敢見證。他是打定主意,知道她不會讓柳虎,死在翠屏山吧。
柳絮將紙條隨手撕得稀巴爛,又一把抓住柳虎脖子上的大菜刀,用力拽出,一把扔到洗刷台下麵,問:“柳虎,過去的事情,都過去的了。再說,無論是受害者的你,還是同為受害者的我。都隻是凶手作案環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你又何必耿耿於懷?我不怪你。不過你做為證,耽誤衙門破案速度,這事,於公,縣令爺罰你三十板子,不虧。大娘憂兒心切,竟被凶手蠱惑,助紂為虐,導致我、縣令爺、晏公子三人,同時陷入險境,於公,縣令爺罰她三十板子,也不為過。何況,你還替大娘多擔了二十板子。總之,這件事,無論於公還是於私,都已經過去了。凶手也已經自食其果,以後,大家踏踏實實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你不必糾結於此。”
柳絮經曆過兩次案件,每一次她都無意間成為了受害人,但是她的心態紓解很快,並不會因為一次創傷,就沉溺於其中。
柳虎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直挺挺的身體癱軟下去,屁股坐在小腿上,身子佝僂著,低垂下頭,跪得像是一抷有氣無力的黃土堆。
“絮兒妹子……”他語氣帶著哭腔,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滴落在幹燥的青石板上。
“柳虎,你怎麼了?”柳絮這才發現,不隻是道歉這般簡單,他似乎,心裏很難受,“聽縣令爺說,你挨了五十大板後,是被板車運回槐柳村的,現在想必傷勢還沒有痊愈,可是身上哪裏痛?嶽仵作配的藥吃完了嗎?可還需要錢買藥?還是大娘年紀不輕了,當日也挨了十大板子,如今情況如何?”
“絮兒妹子……”柳虎搖搖頭,抬起臉來,一張滿是青黑胡茬的糙漢子臉上,涕泗橫流,雙眼紅腫得布滿血絲,眼袋浮腫得像是魚鰾。
柳絮這才注意到,他很憔悴,很疲憊,神情,非常絕望。
“絮兒妹子……我娘他不行了。大夫來一個,又走一個,都無能為力,讓我盡早準備後事,說我娘她,拖不了多久了……”柳虎哭得又是鼻涕又是淚,大娘是他在槐柳村,唯一相依為命的親人。
“怎麼會……難道是因為那十板子?”柳絮嚇懵了,她曾經逮住行刑的小兄弟問過,都說過堂審的板子,是高高舉,輕輕落,最多皮外傷,擦點藥膏就能痊愈。如今大娘,怎麼就突然嚴重到生死一線了?
柳虎不停地搖著頭,“不怪衙門,不怪縣令爺,都是命!村裏人說,是因為我娘作惡,冒犯了貴人的命格,如今隻能以自身賤命償債,無力回頭了。”
“誰這麼瞎說的?人生而平等,即便階級身份不同,也沒有命貴、命賤之說!你這就去一趟鶴鬆堂,請袁大夫出手,我就不信,好好的一個人,能說沒救沒了!”柳絮怒不可遏,這到底是什麼險惡之心的人,亂傳出的流言!
“絮兒妹妹,我娘真的不行了。她從墳山回來後,人就跟離了魂一樣,癡癡傻傻,像根木頭。絮兒妹妹,我不求別的,隻求你和晏公子,能原諒我娘的過失,讓她死後,不入地獄,不上刀山下油鍋,求求你,求求你……”柳虎說著,又是砰砰砰幾個響頭,磕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團殷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