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扔掉長矛，看了一眼血淋淋的右手，歎了口氣，又看向遠處的慕容唐。
慕容唐早已搭上了最後一支箭，這支箭名為“滅國”。
是“一箭可滅一國”之意。
他的臉色呈現一種不同尋常的青，拉弦的右臂袖子也全部崩碎，整條手臂都鮮血迸濺，顯然無論是手臂還是身體都承受不住這最後一箭的強大力量。
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鬆手的打算。
李豐歎惜道：“諸葛正義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你們一個又一個義無反顧地赴死也要殺我？”
慕容唐道：“一種說不出的魔力。”
李豐實在不解這世上究竟有什麼是比命還重要的，這五個人就如同被諸葛正義灌了迷魂湯，哪怕是死也要在這裏殺了他。
他不相信諸葛正義給了他們什麼好處，身為王境強者，本就已經立於巔峰之上，還有什麼是他們得不到的。
此時孤王老嫗那邊也有了新的的變化。
隻見一道粗壯如柱子一般的劍氣之衝向九霄，這龐大的劍意目前李豐隻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青衫柳元宗！
或許柳一揮也能，但有幾人能讓他使出全力。
更讓人詫異的不隻是那粗壯如柱般的劍氣，而是孤王老嫗身上如同時光倒流，白發變青絲，臉上的溝壑也一道道消失不見。片刻間，她已由一名老嫗變為了豆蔻年華的少女。
李豐呆愣了一下，倒不是被孤王老嫗年輕時的美貌所吸引，而是她那驚人的劍道造詣感到佩服。在如今武道沒落的今天，能將劍道達到這個地步，哪怕不及五百年劍道魁首柳一揮，恐怕也差之不多了。
甚至，她若是沒有被一個男人一誤終生，在劍道上的路未必就比柳一揮差。
看著老嫗眉宇間的英氣，李豐甚至能感受到老嫗年輕時的風華絕代。難怪就連百年前的絕代劍俠嶽千湖都對她褒獎有加，她也確實當得起百年來“劍道標榜”之名。
慕容唐看著忽然回光返照，近乎於返老還童一般的老嫗，眼中比李豐還多了一分情感。
他們五人，哈維碧斯為報諸葛正義的複仇之恩，希裏爾為報諸葛正義的救命之恩，騎馬老卒為報諸葛正義的收留之恩，而他又為了什麼？
他並非是為了諸葛正義，而是為了這個為諸葛正義一生畫地為牢，誤入“歧途”的女子。
本來她有大道可走，本來她有望成為五百年後的第一位“女子劍仙”，可她卻甘願舍棄那通天大道，偏偏要走一條愈來愈遠的泥濘小道。
慕容唐知道勸不動她，自己所能做的就隻有陪她一起走下去，走到盡頭。
今天……就是盡頭了。
“王姑娘，這一箭……我為你！”
孤王老嫗恐怕一生都不知道，曾有一個男人不願要那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願接任慕容家主之位，他隻想陪她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她當然不知道，這一生之中，她的眼裏就隻有一個男人。誰不曾風華絕代，他們這一代人的風華絕代早已蒼老到不值一提。
慕容唐一箭射出後，弦斷了，弓斷了，從右臂開始崩裂，鮮血四濺，肉沫橫飛。可他似乎一點點疼痛也感受不到，他扭過頭睜大著眼睛看著那個由蒼老轉年輕的女子，輕輕呢喃道：“無論是年輕還是蒼老，你都是那麼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