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妮看見杜威放在餐桌上的調查問卷以及調研筆記,好奇地拿起來翻了一遍。
“又想鼓搗什麼?你要知道老師可是對你寄予厚望的,你今後要是在法律以外行業混,老師得多生氣啊。”
杜威問道:“舒妮姐不也沒在專業領域混?老師怎麼沒生氣?”
“誰說的?你舒妮姐可是在法院任職兩年多,回歸群眾隊伍還沒兩年。”說到這,舒妮收斂了笑意,歎了口氣,“要不是佳佳爸爸出事,我也不會辭去法院的職務到商場打拚。”
“佳佳爸爸..”杜威小心翼翼問道。
“兩年前一場車禍,還好搶救及時,救回一條命,至今還在醫院裏躺著,成了植物人。”
舒妮說著這些話卻並沒有流露出哀傷,更像是對並不遙遠的記憶經行複讀,杜威沒法從她說話的表情中揣測她的感情,也不知道這件事對於一個年不及而立的女人而言會有怎樣大的影響。
佳佳若無其事地吃著午餐,好似這個爸爸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睜著一雙散發著靈氣的大眼睛像是在聽陌生人的故事。舒妮撫摸著佳佳的小腦袋,捋著她烏黑亮麗的頭發,像是在解釋,“佳佳那時才兩歲,還不曉事,他爸爸又經常早出晚歸,所以跟她爸爸沒有多深的感情。”
杜威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這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子,世界這麼大,每個人或有都有屬於自己的不幸,這一切都不會因為權勢、財富而得到豁免。杜威不願再去觸碰舒妮早已塵封的記憶,岔開話題道:“舒妮姐,我就是擔心老師惱了,要是知道我忙著賺錢,覺得我不務正業,一氣之下把我逐出師門怎麼辦?”
舒妮愕然地張張嘴,捂嘴笑道:“沒那麼誇張吧,老師即便不讚成你經商,也沒到把你逐出師門的程度,真要是以這個標準來算,你那些從政、出國的前輩們不是全都該逐出師門?老師不過是想找個能傳承衣缽的弟子罷了。你看你不知道,八十年代,老師帶出來的那些學生畢業後如今差不多都擠身高位,各個都忙著做官;九十年代,老師帶出來的那些學生,大部分忙著賺錢,不是在大型律師事務所就是自己創辦公司,除去一部分登上仕途的,正真做學術的也沒幾個人;老師一直為沒能為國家培養出幾個法學界大宗師而遺憾,他老人家選中了你就是看到一絲希望,僅此而已。”
杜威苦笑道:“舒妮姐,我哪裏想過要搞學術,再說國內都沒有搞學術的土壤,一幫官僚治校,恐怕學術沒搞出來把人給先餓死了。老師在學界地位超然不用考慮這些,可我們這些後進們可沒這個資格,我還想賺錢給家裏還債呢,哪裏敢安心過埋首書堆的清貧生活!”
舒妮抿嘴而笑,對杜威的治校理論不置可否,而是問道:“家裏還欠著多少錢?”
“對舒妮姐來說是小數目,可對農村家庭而言,確是筆天文數字。”杜威搖搖頭,婉拒道:“我會用自己雙手掙的錢來還,即便舒妮姐好意伸手相助,我想我父親也不會接受。我父親性子硬,屬於那種即便打斷腰也要挺著胸膛的人。讀高中時有人就說家裏欠了那麼多錢,我還去讀什麼書啊,不如早點出去打工掙錢,我爸寧願頓頓吃鹹菜、稀飯也咬牙把我供進大學,所以在我印象中,最讓我服氣的人便是他..”
“叮鈴鈴..”杜威話還沒有說完,簡易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杜威歉意地拿著手機示意,是趙穎打來的電話,不敢不接。
“杜威,幫我買點東西回來!”
“姑娘誒,有什麼大學城那邊買不到?還累死累活的從這邊帶過去?”
“靜怡姐今天出院,你買點禮物,反正你看著買吧,杜威同誌,這是考驗你眼光的時刻,請你務必認真對待!”
“又不是挑聘禮,隨便買點蘋果、香蕉的不就行了?”
“當然不行,靜怡姐幫了你那麼大的忙,你好意思隨便買點水果就混過去嗎?”
“那還要怎樣?難不成讓我以身相許?”
“想得美!美死你!死杜威,你居然敢有這念頭,小心回來我讓你跪方便麵!”
杜威汗了一個,手機音量調的很大,舒妮肯定也聽到了,杜威能看出舒妮美目流盼中掩藏的笑意,聲音壓低了些,“我正在跟舒妮姐和佳佳吃午餐..”
趙穎“啊”了一聲,抱怨道:“你怎麼不早說,我又不知道。”剛才那些話肯定給人留下任性刁蠻的形象了,趙穎可是私下裏才跟杜威小刁蠻一下,在人前都是很注意杜威的顏麵。“那就這樣吧,你繼續跟舒妮姐她們用餐,我不打擾了,拜拜!”趙穎趕緊掛掉了電話。
攤上這麼個主兒,還真是沒辦法,杜威苦笑著收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