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主任說:“社會是很現實的,就看你如何選擇,怎麼樣?還想在這兒幹嗎?”
鍾風低頭不語,想到這些天四處碰壁、求職無門的窘境,咬咬牙說:“我幹!”
張主任一拍巴掌,滿臉放光:“好!報社難得招到一個科班出身的高材生,這樣,你的實習期就免了,直接轉正,薪金待遇一會兒人事部的人負責人會跟你詳談,歡迎歡迎!”說著伸出肉肉的大手握住鍾風,用力搖了搖。忽然想起什麼,一拍腦門說,“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咱們報社的編輯部主任,叫張必果,‘言必行、行必果’的必果!跟著老張幹,必定有成果!”
張大江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局裏下發傳閱的文件,忽然手機響起,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老家打來的,急忙接聽,傳來母親蒼涼的聲音:“大江啊,你劉叔要到城裏看病,俺跟他說你現在吃上官飯啦,辦啥事都不在話下,俺把你的電話抄給他了,他到了城裏會給你打電話,你一定要好好招待,把劉叔安排好啊!”
張大江有些發懵,趕忙問道:“娘,是哪個劉叔啊?”
母親說:“就是咱村兒前街狗蛋他爹,你小時候淨抱著你滿村跑的劉叔,不記得了?”
張大江想想說:“就是一隻眼睛有毛病睜不開的那個劉叔?”
母親咳嗽一聲說:“對,對,就是他!你劉叔這次進城就是去看眼睛,你現在是公家的人了,可不能看不起村裏的鄰居,吃住、看病啥的,都得安排好,可不能給咱家丟臉!”
張大江看看四周,拿起手機跑到樓道裏,壓低聲音說:“啥?劉叔進城的吃住看病都得我管?娘,您是咋跟他說的?”
母親似乎有些吃驚,頓了頓,慢慢地說:“俺……就是跟你劉叔說,俺家大江現在出息了,在政府裏當官兒,城裏的啥事都不在話下,進城吃的住的、看病拿藥啥的都能解決,咋了?”
張大江急得直跺腳:“娘,您咋能跟劉叔這麼說呢?我隻不過個小小的科員,哪是什麼官兒?我自己還在學生公寓租房子住、還吃食堂、看病也得排隊預約掛號,哪兒就啥事都不在話下啦?再說我每月掙的都是死工資,除了給家裏寄的,就隻剩下點零用錢,哪有錢管劉叔的吃住?”
母親半晌無語,過了許久,才喃喃地說:“不都說官府裏的人都能掙大錢麼?你咋就混的這慘嘞?要掙不著錢,那大學生為啥還都擠破頭進衙門吃官飯?你就騙俺吧!”
張大江腦中嗡嗡作響,不知如何跟大半輩子都沒走出過村子的母親解釋,隻好哀歎一聲說:“娘,啥也別說了,劉叔啥時候到?”
母親說:“俺昨天把你的電話抄給他的,估摸著這兩天應該就進城了。”
張大江靠在牆上,有氣無力地說:“我知道了,娘,我還在上班,先掛了!”
回到座位,張大江極力回憶著多年未見的劉叔的形象,除了那隻永遠睜不開的眼睛,卻沒有半點其他方麵的記憶。忽然手機再次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張大江皺皺眉頭,心想:準是搞推銷的,我現在可沒心情聽你叨嘮推銷什麼產品!堅決地掛斷。
那個陌生號碼卻不屈不撓地再次打來,張大江忽然想到什麼,渾身上下一激靈,哆嗦著按下接聽鍵,手機中傳來一個陌生而渾濁的聲音:“大江嗎?俺是你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