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離除夕隻有一天的時候,在一個名叫紅井村的偏僻山村,下了一場十年來罕見的大雪,鵝毛大雪吞沒了整個山村,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今年的除夕會不同於往年。
嚴明坐在裝有防滑鏈的大巴車上,心情複雜的望著窗外,熟悉的家鄉,已經不再是那麼的熟悉了,可以用麵目全非來形容吧。很多人的房子都建成了三層的小洋樓,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有木房子的家鄉了,許多寫滿記憶的地方正在慢慢的變化,慢慢的消失,就連小時候經常洗澡抓魚的小河,也變得肮髒無比。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已經開始討厭這個小鎮了。
嚴明的家住在街道上,周圍都是高高的小洋樓,隻有他家依然是那老舊的充滿回憶的木頭房子,低低的房簷,就像一個帶著大帽簷帽子的窮人一樣,低著頭,孤獨的承受著周圍嫌貧愛富的目光。
提著一個小而輕的行李箱,一步步的進了家門,昏暗的家,即使亮著燈,依然是那麼的昏暗。奶奶正在堂屋中擦桌子,嚴明輕輕的放下行禮,輕輕的走到了奶奶的身旁,默默的看著她擦拭著油膩的桌子。
嚴明沒有叫奶奶,而是從旁邊的熱水盆中拿出一塊抹布,準備幫忙擦桌子,這時候奶奶發現了他,連忙搶過他的抹布,語氣中稍微帶些責備的說:“啥時候進屋的,也不說一聲,你是大學生,咋能做這些事情?快到房裏烤下火,外麵冷的很。”她把抹布往水盆裏一扔,濕淋淋的手在腰間的衣服上來回幾下擦幹,走到嚴明的行禮邊,彎下腰,把他的行禮提了起來,放到了一旁的長板凳上說:“都三年沒回來了,爺爺掛念你的很,一聽說你今天回來,昨晚上連覺都沒睡好,一早上就去紅井廟去了,說要給你燒柱香,讓菩薩保佑保佑你,應該也快回來了,你先烤火,我去給你打熱水,給你洗個臉。”
看著奶奶忙碌的樣子,嚴明低著頭,走到房間中,在炭火盆前坐了下來,身體漸漸的暖和了起來,可是心卻越來越涼,奶奶那“大學生”三個字在腦中不斷的回響,就像是一個刺頭一樣,深深的紮在了他的心中。
大學,真的還是那個讓人羨慕的大學嗎?在農村,大學就像一個至高無上的榮譽,可是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天底下最大的諷刺。在學校裏貧窮而不知道掩飾的他,就像是一隻討厭的烏鴉,沒有人願意搭理他,不管男女同學都對他避而遠之,就連同一個宿舍的人都不怎麼說話,生怕他向別人借錢,可是諷刺的是他卻從來沒有向誰借過錢。
想著想著,奶奶打了一盆熱水過來,盆裏放了一條嶄新的白毛巾,奶奶從來不讓他用自己和爺爺的毛巾,似乎是擔心毛巾很髒,怕他嫌棄。嚴明在臉上撒了一些熱水,把毛巾從水裏撈起來,慢慢的擰幹,然後在臉上慢慢的擦著。奶奶坐在火盆前笑眯眯的看著嚴明說:“又長高了,不過瘦了,是不是在學校不舍得吃啊?”
嚴明苦笑著說:“誰說的?我在學校吃的可好了,幾乎天天都吃肉,隻不過胖不起來。”每個月,家裏寄給他的生活費從來沒有比別人少過,父母常年在外麵打工,似乎很很害怕他在學校受委屈,不想讓他被同學看不起,可是嚴明卻舍不得花,暗地裏將錢慢慢的存起來,準備畢業後找工作的時候花。省吃儉用的他經常被同學嘲笑,甚至還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和尚。”,因為他總是隻吃便宜的蔬菜,很少會去點昂貴的肉食。即便被人看不起可是他卻有自己的道理,都是花父母的錢,有什麼可驕傲的。
“老婆子啊,你看到我的賬本放到哪裏去了?”外麵傳來爺爺的聲音,奶奶走了出去,然後不耐煩的說:“你的東西放哪裏?我咋知道,你要賬本幹啥?”
爺爺聲音又傳來說:“廟裏的賬本掉到火盆裏了,有幾頁燒掉了,所以要拿我的賬本過去核對下。”爺爺是紅井廟的掛名管理人員,因為他的年齡是全村最大的,所以聲望很高,就被推舉成廟裏的管理人員。
嚴明放下了毛巾,也走了出去,正好看到爺爺在堂屋的櫃子裏翻找著東西,他朝爺爺喊了一聲:“爺爺。”
爺爺回過頭來,看到嚴明,哈哈笑著說:“回來了?回來了就好,路上還順利吧?”
嚴明也笑著說:“還好。”
爺爺點點頭,回過頭去邊找東西邊說:“等一下你也和我去廟裏去,廟裏要辦廟宴,你也去沾點好運氣。”
“嗯!”嚴明應了一句。
紅井村有個習俗,就是每年除夕前三天,都要在廟裏吃廟宴,祈福明年的好運氣,據說這是明朝的時候就傳下來的習俗。嚴明跟著爺爺來到了紅井廟,這是一個佛道混雜的廟宇,裏麵既有道家的天尊玉帝,也有佛家的如來觀音,農村中自然沒有外麵那麼多的規矩,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不管是佛還是仙,都是得罪不起的存在,都得放到廟裏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