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圖報的大善人?他能蒙蔽別人,卻逃不過溪草的眼睛。
這個貪婪毫無底線的家夥,是什麼秉性,她再太清楚不過了。
陸承宣煙鬼一個,但卻也是陸家的兒子,他無兒無女,若哪天咽了氣,陸家家大業大,自然是看不上這套小公館,為感念陸榮坤照顧老四,公館也許就贈給他們了,說不定還會有一筆豐厚的謝錢。
眼盼把伺候陸承宣歸西,就能得到一切,誰能想到這個節骨眼上,他的“女兒”陸雲卿,公館的正統繼承人居然冒了出來。
陸榮坤夫妻心裏必然氣炸了。
陸承宣躺在大床上,溪草走過去,嚇了一跳。
絲綿被裏躺著個骨瘦如柴的男人,臉頰和眼窩深陷,就像蒙了層皮的骷髏,如果不是口裏發出的細微呻吟,溪草都不敢相信他還活著。
慶園春隔壁就是大煙館,抽鴉片抽死的人,差不多就是這樣,溪草心裏明白,陸承宣的日子不多了。
醞釀了一下,溪草在陸承宣床邊蹲下,握住他的枯瘦的手,眼淚便似斷線的珠子般落下。
“爸爸,我是雲卿,我回來了。”
陸承宣早已神誌不清,聽見有人說話,眼睛睜開一絲縫隙,渾濁的眼珠動了一下,便沒有多餘的動靜了。
溪草攥緊了他的手,不住地抹眼淚,樣子十分傷心。
陸榮坤夫妻看著,在她背後交換了一個神色。
“雲卿啊!別傷心了,陸家專門給你爸爸請了英國醫生,治大煙癮,西醫最有辦法,他遲早會好起來的。”
曹玉淳假意安慰,溪草哭了一會,哽咽道。
“我想單獨陪爸爸一會,可以嗎?”
屋子裏氣味難聞,陸榮坤夫婦平時都很少進來,今天裝樣子站了那麼一會,早就受不了了,假意勸了幾句,便關門出去了。
兩人走後,溪草立馬止住哭泣,起身在屋裏走了一圈。
果然如此,房間朝向不好,成天曬不到太陽,並不利於病人居住。
地毯上、植絨沙發上,都有或深或淺的汙漬,溪草湊近聞了聞,一股騷臭,又看了眼沙發腳上的抓痕,想起方才進門前,傭人抱著隻白色的波斯貓下樓,立刻明白了。
看來陸榮坤家裏養的貓兒平日是把這裏當做了廁所,隨意拉撒,也是聽聞她要來,才匆匆打掃過。
為了掩蓋,屋裏點著濃重的熏香,和病氣、尿騷、藥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溪草想打開窗子,讓陸承宣透透氣,卻發現鐵栓已經鏽了,可見常年沒開過,難怪通風不好。
可見陸榮坤夫婦是怎麼“照顧”陸承宣的。
愛女失蹤,愛妻又離世,精神崩潰讓他選擇以大煙麻痹自己,所謂“朋友”為了圖謀他的財產,這樣暗中折磨他,讓這個原本曾留洋法國,醉心藝術的紳士,變得惡臭難當,連貓都騎在他頭上。
溪草看不起懦弱的男人,更憎惡大煙鬼,卻還是有些同情陸承宣。
傍晚時分,傭人做好了飯前來請她,溪草於是下得樓來。
陸榮坤的兒女們都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