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三十裏地外,有一個叫桐村的小鎮,這個村子大多數村民都姓文,其先祖據說是明末因躲避戰亂,從南方遷來的,幾百年世代繁衍,逐漸成為淮城方圓村鎮的大姓。
前幾日,小鎮東南角的未園來了一隊不速之客。
這未園乃是桐村織繡大戶仿江南園林修建的園子,這是一座四進的小院,雖比不上淮城的洋樓氣派,可在小鎮中也是排得上號的豪宅。
可因後世子孫不昌盛,園子在幾月之前,被這一代繼承人在淮城風月場的賭桌上輸了個精光,已是小鎮廣為流傳的八卦。
現在園子沉封的大門重新大開,看著仆從們抬著各式箱籠進進出出,小鎮百姓登時似打了雞血,紛紛來到園外張望,隻想打探出這園子的新主人。
可到底新主人治下嚴苛,任鎮上的人如何探聽,隻隱約得出園子新主姓張,是到北方做皮貨生意的商人。現在東北和日本人開戰,經奉川去大寧府的路被迫中斷,張姓商人無奈盤桓淮城,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未園的新主人。
而這家人也低調,除第一天搬家之外,隻負責日常采買的仆從偶爾出門。
那幾個人嘴巴倒緊,任人如何曲折詢問都不動聲色,再看新主人似乎沒有和左右鄰裏結交的意思,鎮上人猜測了幾天,新鮮勁過後也就漸漸淡了。
未園的新主人,正是溪草。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小鎮空氣新鮮,亦或是彼時園子中夏花絢燦,那日在淮城官邸腹痛過後,溪草的肚子就再無動靜。
溪草撫摸著高聳的肚皮,感受到手心下陣陣胎動,又是無奈又是歎氣。
“他怎麼還不出來啊?”
“格格別急,小主子依戀母親,還想在您的肚子中多呆幾天。”
鄭金花為她把完脈,笑道。
盡管這樣說,溪草眉間還是難掩愁色。
“平常多呆幾天也罷了,這個時候……”
饒是和謝洛白約定彼此情況一日一報,然而這幾日淮城局勢詭譎,小四自三天前來了一趟未園,就再無後文,讓溪草不免又是一陣胡思亂想。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格格隻需好好生下小主子,其他的交給司令去做就好。”
道理都懂,可做起來卻沒有那樣容易了……
溪草還未開口,身後已經傳來一聲輕笑。
“鄭大夫說得對,你們母子平安,洛白才能放心。”
不用回頭,隻聽這個聲音便知道是龍硯平回來了。
小四一直沒來,溪草坐立難安,今天大早就拜托龍硯平去外麵探一下消息。她坐直身子,正要從躺椅上站起來,對方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麵前,阻止了她的動作。
“可有洛白的消息?”
溪草也不遮掩,開門見山就問。
龍硯平點點頭。
“樓奉彰在二十號召開兩院會議宣布複辟決定,遭到了以行政院院長邵兆年等官員的強烈反對。不想這樓奉彰竟早有準備,他把參會持反對意見的官員全部軟禁在總統府會議室,並偽造了一篇署名為全部兩院官員的告國人書,內容自是支持複辟,不僅在街頭粘貼、還在各大報紙上發表,電台中反複誦讀,淮城現在一片混亂。”
溪草心中咯噔,二十號正是小四最後來訪的那一日。
“這不是脅諸侯以令天下嗎?!那二爺情況如何?還有展錦榮呢?也選擇支持複辟了?風哥和展若男可曾有動作?”
一下子問出這麼多問題,讓龍硯平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他和煦的雙眼浮出掙紮,似是下定什麼決心,才挑了一個溪草最關心的先回答,可在說之前,還是先給她打了一針預防針。
“少夫人,我不想避重就輕欺瞞於你,可無論後果如何,還請你一定要冷靜!”
溪草的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出口的聲音顫不成聲。
“洛白……怎麼了?”
“雍州和蓉城同時發表聲明,即刻組成聯軍打入淮城討伐樓奉彰!樓奉彰惱羞成怒,在報紙上發表檄文,指責雍州沈氏和蓉城謝氏在國難當頭為了一己之利公然造@反,是華夏罪人,他解除了洛白在淮城的一切職務,同時簽署逮捕令,封城緝拿!”
見溪草的身體一下不穩,就要朝後仰倒,龍硯平眼疾手快伸掌扶住她的腰。
“你還好吧?”
溪草眼前陣陣發白,她搖搖頭,直過了好幾秒,剛剛那股眩暈感才被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