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怎麼樣了?”
他自小和親生父母無緣,雖說認祖歸宗,可和這位血緣上的父親也沒什麼特別濃烈的父子親情,然而甫一接到他急病入院,梅鳳官還是趕了過來。
樓奉彰一張臉蒼白似紙,氣若遊絲道。
“老樣子了,都是一些老毛病……”
“什麼老毛病,平常一直用藥物控製得好好的,如果不是昨天猛然受到刺激,怎麼會……”
史姨太抹著眼淚打斷樓奉彰的話,抽噎著對梅鳳官道。
“公子,總統在雞鳴寺弄了那個法陣,實乃聽信讒言啊,他也很後悔。昨天你一夜不回,總統後悔不迭,正思量著大早親自去向你解釋,哪知道……”
史氏抹著眼淚,根本不給梅鳳官反應的機會,飛速說明事情原委。
原來自鍾望秋過世,唯一的子嗣也下落不明,樓奉彰到底是個傳統的華夏男人,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於是接連迎娶了好幾房姨太太。
可奇怪的是,這些女人娶回來,別說為他開枝散葉,就是個蛋都生不了!
恰在此時,樓奉彰偶遇一個遊方道人,對方為他卜了一道卦,算出樓奉彰命中子女緣薄乃是因為鍾望秋枉死魂靈不得安寧,已經化為厲鬼!隻有鎮壓住亡妻,才能保證他這一脈子息綿延。
“可沒想到按照那牛鼻子老道的說法做了,你還是沒有孩子?”
梅鳳官冷笑。
“看來這位道長的法術並不高深啊!父親當時就應該請當初為我斷命的那位高人,興許還可靠一些。”
史氏沒料到自己一番聲淚俱下,居然不僅沒有打動梅鳳官。還換來他一陣嘲諷。
彼時為梅鳳官斷命的高人,隻說樓奉彰一生隻得一子。現在看來即便假樓奉彰取代了他的位置,也沒得一兒半女,果真一語成讖。
想到這裏,二人俱是臉色一變。
“公子,那是總統誤信讒言……”
“住嘴!元煊,爹是糊塗了,你還不肯原諒爹嗎?”
梅鳳官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不原諒,隻淡淡道了一句。
“時候不早了,父親你好好休息;史姨,還請你好好照顧父親。”
父子間的芥蒂,自不可能三言兩語就能理清。亡妻意外橫死,兒子失去蹤跡,樓奉彰不但疏於找尋,還做出這樣的事,這是梅鳳官無法認同,也不嫩接受的。
且那自圓其說的理由,對比他詮釋出對妻子一往情深的表象,更是說不出的諷刺。
他走出教會醫院,外麵的陽光耀眼得刺目,已經臨近夏日,氣溫已然回升,可梅鳳官卻覺得遍體生寒。
“樓公子……”
熟悉的女聲打斷了梅鳳官的思緒,他凝目抬首,才發現不遠處溪草扶著肚子盈盈站在他麵前,即為人母,溪草整個人圓潤了不少,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溫柔的光。
都道女子本弱,為母則強。
聯想從漠城至奉川,乃至到了淮城,她為了腹中的孩子付出的努力和犧牲,梅鳳官睫毛顫了顫。
那個大雪紛飛的燕京冬日,鍾望秋懷抱嬰兒,躲避襲殺,是不是也如眼前的女子一般隱忍而堅定?
他的表情太過恍惚,讓溪草擔憂。
“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分明是避而不及的存在,然鬼使神差的,梅鳳官卻點了點頭。
“前麵不遠,有個咖啡廳。溪草你如果不趕時間,能不能陪我喝一杯咖啡?”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愣了。
自二人斬斷情緣,彼此之間的稱呼已淪為“少夫人”、“樓公子”,此時此刻,一個無意識的稱呼,連空氣中都散著一層淡淡的尷尬。
“不好意思,是我逾越了……”
“不,鳳哥,我們一直是朋友不是嗎?”
溪草微笑,回頭對司機吩咐了幾句,便帶著鄭金花走到他麵前,大大方方道。
“我記得這家咖啡店距離很近,醫生也叮囑我要經常走動,鳳哥,不如我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