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府的老福晉信佛,王府的小佛堂還有一尊阿瑪專程從印度請回來的菩薩。溪草自小耳濡目染,對中原佛教和藏地佛教也多有了解,兩者雖為同宗,可在建廟修塔上卻涇渭分明,如此夾雜混合實在詭異。
似想到什麼,溪草突然讓鄭金花拿來紙筆。眾人雖不解,可也耐心地看她在紙上寫寫畫畫,不多一會,一張簡略的雞鳴寺平麵圖就躍然紙上。
溪草在七重寶塔的位置畫了一個圓圈,托腮標住了南北方向,再抬眼時已是雙目晶亮。
“這根本不是樓奉彰為亡妻修建的祈福之地,而是一個鎮魂的煞陣。”
溪草反手握筆,用筆尾在紙上指點。混跡慶園春的時日,見多了三教九流,也讓她學會了一些旁門左道。塔在佛教中一般有鎮壓邪崇的功用,而這塔樓的方位和供奉鍾望秋牌位的偏殿,並幾個大殿之間形成一個奇怪的三角,又是道教中的法陣。
樓奉彰對莫須有的龍脈一說深信不疑,都曾動過掠奪之心,弄一個邪陣也是順其自然的事。
“可惜我隻略懂皮毛,若是碰上趙寅成那樣的行家,恐怕一眼便知。”
鄭金花聽得一愣一愣的。
“樓奉彰對外一直表現對亡妻情深不減,沒想到竟是這等陰毒心腸。那二姨太每月的祭拜,隻怕也不是什麼好名堂。”
謝洛白和溪草對視一眼,俱又想到了另外一層。
如此看來,建設雞鳴寺七重塔的時候,隻怕假樓奉彰已經替代成功。隻是他對鍾望秋這般忌憚,為何又高調認回和他毫無血緣的兒子?是認為梅鳳官二十餘年的戲子生涯,對政事毫無經驗,比較好把控嗎?
如若梅鳳官一旦對其忤逆,會不會有危險?
小妻子的神情,謝洛白自是心中有數。
“你也別小看樓元煊,他繼承了趙寅成的人脈,在淮城黑白通吃,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更是被其掌握。隻消把雞鳴寺的古怪向他透露一二,引導他去查即可,至於別的,咱們坐山觀虎即可。”
梅鳳官曾利用米婆和行政院長邵兆年的夫人,對溪草肚中的孩子下手,確實這些鬼魅之事比夫婦二人更擅長。
鄭金花也深以為然。
“司令說得對,少夫人安心養胎,總統府給咱們添了這麼多麻煩,也該讓他們窩裏鬥了。”
事情已經敲定,回去的路上氣氛都變得輕鬆很多。
看小妻子露出疲色,不顧溪草反對,謝洛白還是打橫把她抱起,闊步走到山門。溪草製止不過,紅著臉,隻得鴕鳥一般窩在他懷裏。
“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有什麼丟盡的,天天裝夫妻不睦,我也膩了,今天就昭告天下,二爺已經回頭是岸。”
他俯身輕輕把耳朵湊在溪草的肚皮上,眉宇間盡是得色。
“那胖和尚不是說了嗎,這孩子會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愧是我謝洛白的好兒子,像我!”
溪草橫了他一眼。
“那不過是和尚哄你捐香油錢的謊話,就你相信,你不是去德意誌接受過無神論教育嗎?真是……”
謝洛白才不管,拉開小汽車的門,伸開雙臂讓溪草靠坐在他懷中,抬頭又吩咐小四。
“把和尚說的傳出去,再加強官邸的防守,同時把董憐已經去蓉城養病的消息也放出來。”
小四道了一聲好。
興許是大家都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溪草看著外麵桃紅柳綠的春色,唇角不由勾起上翹的弧度;而開車的小四也喜氣洋洋,自顧自哼起了歌;副駕上的鄭金花亦是滿麵笑容;而謝洛白盡管在閉眼假寐,可溪草知道他定也是開懷的。
終於,小汽車駛進官邸,還沒有打開車門,便見桑姐站在院中翹首以望,顯然已是站了許久。
看到車門打開,她小跑著過來,麵上是壓抑不住的驚惶顏色。
“二爺,有一位叫閆明的先生,在客廳已經等您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