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邊跑邊轉過身,看見身後一團迷霧。“軟骨散···”阿塵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暈過去的,醒來時已經在自己的房間——阿塵把我帶回了山上。
蒼涼冬日,陽光斜斜照入紙窗,窗外卻溢入春日般細膩的桃花香,飄在鼻間蕩人心神。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紅色的衣角飄了進來,我閉上眼,呼吸平穩。水蔥般修長而微涼的手指撫上我的額頭,我可以感覺到指尖上薄薄的一層繭。手翻了一麵,又用手背貼我的皮膚,然後掖掖我的被角,又走了出去。
對不起阿塵,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不想見到你們。
昨天的情景一一浮現在眼前,阿塵拚命救我···再往前,我和麵具大哥遇險···再往前,麵具大哥把我救出沼澤潭···再往前,我在山下村莊歇腳···再往前,我輕鬆地逃出莊園···再往前,麵具大哥陪我吃早飯,告訴我他會出去幾天···
一切像是斷了的珠鏈,滾落滿地的記憶,將其拾起,重新編織,連成一條我不想麵對的事實。
大哥故意告訴我他要出去,阿塵裝作被我騙,然後他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看著我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地在山上狼狽地尋找出路。他的手下早就在山下挖好坑等我跳,指路的大伯,好心的大娘,一旁指點的路人,兩個在我身旁聊天的男子,路上來往的行人···所有的人都在演戲,又全都在看戲,看我像跳梁的猴子一樣被他們哄得團團轉。嗬嗬,一定很好笑吧!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半路攔截的那群黑衣人又是誰?為什麼我總是擺脫不了被控製的命運?
眼前是一片黑暗,正如我此時的心,在完美的彼岸剛剛上演了一場悲劇,所有的血與淚在枯萎的荊棘蘊育出一個花蕾,它經曆了輪回的一世雷雨,原希望它綻放在潮濕的空氣中,卻不想被人狠狠拽下,握在手心捏的粉碎!
張開眼,我拿起床邊的鏡子,在裏麵看到一張蒼白的臉,我揚起嘴角,記得在我還是那個幹淨無憂的女孩時,也常常拿著鏡子練習笑容,那時鏡中女孩笑的三月春花盡放,如太淵最美的蓮池裏蕩漾一池幽香的碧水。而如今的笑容已然變質,再也找不回最初的純粹。我用這樣的微笑掩飾那些傷痕,笑容有多深,傷痛就有多深。
門吱呀一聲,“小姐···”阿塵站在門口像是嚇到了,輕聲喚我。
我沒有放下鏡子,對著門口淡淡一笑:“阿塵,聽說你可以幫我恢複容貌?”
阿塵一怔,眼中劃過一絲擔憂:“小姐,你···”
“怎麼?不行嗎?”
“不···當然可以。”她走到我身後,拿起梳子幫我順著長長的發。木梳插入發絲,輕輕拉下,忽然卡住,阿塵執起我的一縷發,輕輕地疏通。“會很痛的。”她稚嫩的聲音中帶著關切。
“不要緊的,我可以忍。”我轉過臉,看著左臉那條長長的蜿蜒的疤痕,“女子都愛美,不是嗎?”是啊,誰不愛美?我願意醜陋是因為我曾經天真地以為它可以保我安寧,但如果做一隻醜陋的蟲子躲不了無情的踐踏,那我寧願蛻變為一隻華麗的赤蝶,就算在雪中顫顫落翅,也曾享過一世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