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米色風衣,淺粉帶點子鐵鏽紅的絲巾,黑色細跟羊皮短靴,經典款棕色格子紋單肩包,黑油油的長卷發,陳燕藍俏生生地從車裏出來了。她這一露麵,立馬把一邊正在給太師椅上漆的吳新梅比成了老太婆。進門後,她沒有耽擱半分鍾,徑直穿過展廳朝工作間過去了。

“曹四,上次請江行長吃飯是在哪個館子?”她的聲音尖銳又不失洪亮,刺得人耳朵微微地疼。曹四從工作室裏探出了頭,問:“江行長?A行的那個不是姓曾嗎,哪來的姓江的?”陳燕藍撥了撥頭發,說:“A行那個早沒談了,最近又在跟B行談。上次吃飯是你陪著去的,我哪裏知道他姓什麼!你別管那麼多,剛才於恒打電話來說,要我到上次吃飯的地方定個位子,中午請人家吃飯。我說不知道,他讓我問你,我這不是來問你了嘛!”

曹四慢吞吞地出來了,拍拍身上的灰,卻並不回答她的話,反而問道:“是要談妥了?”陳燕藍搖頭:“我哪裏知道,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在忙,你還來問我,請你來是吃白飯的嗎!”曹四笑道:“整個廠子都是你的,還能有你不知道的事?拿了幾百萬幾千萬又不給我分一毛,我。操那麼多心幹什麼!”陳燕藍不耐煩了,指著大廳牆上的鍾說:“你看看都幾點了,還跟我瞎扯。等會於恒打電話回來親自問你,看你還那麼多話!”曹四聽她這麼說,便止住說閑話的心思,把她要問的話都告訴了她。

待陳燕藍走了,看曹四還沒進去,吳新梅就放下手裏的活,問曹四道:“又請吃飯,到底是個什麼人物?我聽老板娘說光請吃飯就請了上萬塊錢。”曹四答道:“銀行的行長,市裏的錢都歸他管,你說是不是個人物?”吳新梅像是來了興趣,繼續問:“那又是為了什麼事,你知道嗎?”曹四搖著頭笑笑:“不曉得,人家請我們來是幹活的,不該過問的就不要過問。”吳新梅看了看他,便不再問下去。曹四朝著門口陳燕藍消失的方向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一千萬,胃口倒不小,哪有那麼容易的事!”自己也便進裏麵了。

吳新梅聽不清他在說什麼,發了會呆,仍舊上她的漆。過了一會兒老趙從外麵進來了,朝她瞅了一眼,這一眼便瞧出了毛病。“吳梅,你這漆漆得薄了,容易掉。”吳梅回道:“曹四上回說讓漆薄一點,說厚了把木頭的紋路擋著了,不好看。”老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吳新梅被他一說,也不敢動手了,刷子還在一邊晾著,幹等老趙發話讓她怎麼做,老趙卻一言不發地走了。她左右為難,隻好把他叫住,問道:“那我是漆薄一點還是漆厚一點。”老趙回過頭來,冷著一張臉說:“你去問於恒,他是老板,他說怎樣漆就怎樣漆!曹四是個什麼東西,他說了的能算?”吳梅討了個沒趣,在心裏把老趙和曹四兩個人咒了一通,拿起刷子來,卻完全是心不在焉,結果把好好的一張椅子漆成了四不像。

因為這張被漆壞了的椅子,於恒把吳新梅的老公李源找過來說了一頓。吳新梅脾氣大,於恒知道說不得。但這樣的紅木家具成本高昂,他經不起這樣的損失。結果李源回過頭又跟吳新梅吵了一架。同在一處工作的人不好去勸,隻得以打牌為名把李源叫了出來。

李源跟他們抱怨,大家隻能說些好話勸他消氣。老趙抱歉著說:“都是我的錯,我多事。我看她漆得太薄了,怕回頭於恒看見了又不高興。”李源搖頭:“她自己腦筋不行,怨得了誰,還害我背個壞名聲。”老劉說:“倒也不能怨她,於恒不是聽曹四的嗎,他說這麼做你敢那麼做?給人家打工哪有不受氣的時候。”李源點了一支煙,“曹四,還不是跟我們一樣給人家打工!”老劉搖頭,“人家簽過合同的,跟你就是不一樣。你看他來這了以後做過什麼,成天這邊晃那邊晃的,於恒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換了其他的老板,早叫他滾蛋了!”老趙沉默了一會,沉沉地說:“真不知道於恒跟他簽了什麼鬼名堂的合同。聽曹四的口氣,那個合同給了他一個鐵飯碗,成天跟我顯擺,看了真他媽的叫人不舒服!他不做事,還耽誤別人做事,於恒再不管管,他這個廠什麼都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