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德瞥了護一眼:“我記得我說的是書啊……”
“我被驅逐了。”護到底說出了口,“明天就要走。”
希德愣了一下,把自己的眼睛摘了下來,又馬上戴了回去,繼續看書:“與我何幹……不過現在再找一個助手確實……挺麻煩的。”
“我去收拾一下東西。”護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法爾多親自帶著一條手臂吊著繃帶的斯特去了萊頓的住處道歉。互相寒暄了一下後,萊頓有些為難地向樓上喊道:“艾蘭,你同學斯特還有你法爾多叔叔來了。”
他們馬上聽到樓上傳來一聲罵:“讓斯特滾!我不想見他!”
她的母親有些生氣:“艾蘭,你叔叔在這呢!禮貌一些!”
然後他們又聽到樓上傳來門開和門被狠狠關上的聲音,接著是一串“噔噔噔”的腳步聲。艾蘭恩娜出現在樓梯口,又走到門前,伸手就要給斯特一耳光,但中途看到法爾多又收了回來:“挾持我,逼護就範,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斯特低著頭不說話,法爾多急忙接過來:“犬子多有得罪,都怪我管教不嚴,請多包涵。”
“法爾多叔叔,如果您兒子還是個男人的話,讓他自己跟我說!”
“艾蘭……”她的母親又著急了。
斯特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自從你和那個改造人交朋友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跟你作對,我是為了你好……”
“然後把我交給了一個賤人和一群混蛋?”艾蘭恩娜毫不領情。
斯特又低下頭去:“我現在也後悔沒看清可莉迪亞——如果我有好好修行的話,用不著那個改造人出手,我也絕不會讓他們傷你分毫!”
斯特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一些東西,急忙閉嘴等艾蘭恩娜的反應。艾蘭恩娜看了一眼斯特手臂上的繃帶,也不想再追究什麼:“我知道了,看在叔父的份上,我不想計較太多,你走吧。”
艾蘭恩娜剛要回房間,法爾多忽然叫住她:“我無意對你們的這段友情提出任何非議,艾蘭恩娜。他要離開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與其在這兒慪氣,倒不如趕緊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這就是我要做的事。”艾蘭恩娜現在已經不生氣了。
護要走了,改變不了了。
艾蘭恩娜出現在門口希德正在一個人發愁,見艾蘭恩娜來了,他指了指圖書館的屋頂。艾蘭恩娜爬上屋頂,看見護正坐在屋簷上看著夕陽發呆。
護聽到聲音,轉過身來:“艾琳娜?”
艾蘭恩娜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對不起,我反應過頭了。或許……離開這個小鎮對你來說不算壞事。”
“我想,其實上天對我也沒有那麼壞。”護忽然說,“我覺得雖然有鎮長幫我,我早晚還是會被他們趕走的。還好在這之前遇上了你們,不然我真不知道我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隻是離開這裏以後,就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像你們這麼好的人了……”
“一定能的!世界這麼大……”艾蘭恩娜肯定的說,目光忽然又暗淡下來,“我畢竟是要留下來,你要想辦法交到別的朋友。”
護點點頭,沒說話。艾蘭恩娜深呼吸了一下,努力不讓那股情緒失控:“呃,其實,我師父她在研究‘空間元素’斯貝斯,不久我們鎮也會有一座傳送塔,那時我就能拿到一個到大都市高等元素學院進修的機會,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一定能有再見麵的機會的!”
護笑了一下:“艾琳娜,不要那麼緊張,不管過多長時間,我都不會忘記你的。”
平時呆爆了的護此刻說出的這句話,艾蘭恩娜聽了卻意外地十分安心。在這一瞬間,在夕陽落山的前一刻,在屋簷上兩人四目相對的一刹那,艾蘭恩娜第二次在護麵前紅了臉。她忽然站起來大聲對護說:“那、那個,有什麼想對我說得趕緊說!說不定……我一定會答應的!”
護對她這突然的反應有些奇怪:“我想說的?一開始就說了啊……”
“哎呀……”艾蘭恩娜把手插進頭發裏,一臉難受的樣子,然後轉身向上來用的梯子走去,“我竟然跟一個情感白癡說這種話……”
“那個,艾琳娜!”
“怎麼了?”艾蘭恩娜已經走到梯子跟前了,眼裏滿是淚光。
“謝謝!”
眼淚終於流下來,艾蘭恩娜也終於打算分別得幹脆一些,便頭也不回地爬下了梯子。
“你這笨蛋,一定要給我保重啊!”
扔下這句話後,艾蘭恩娜就消失在護的視野裏。
晚上,可莉迪亞黏在父親身邊:“我就知道老爸一定會讓他們好看的!”
“那是當然。”克勞德蠻得意地說,“萊頓無非就是初建鎮時一個普通的開拓者,竟敢跟我鬥。不過,你對法爾多的兒子做的事很不明智。要在這個鎮立足,我們必須向鋼鐵傭兵團示好。”
“誰讓他那麼討厭!”可莉迪亞很不服氣。
“好了,先吃晚飯吧。”克勞德今天很高興,“這一次外出,商隊賺了不少呢。”
說著,父女二人走進了他們豪宅裏的花園,那裏已經布置好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不過他們覺得有些奇怪:偌大一個花園,一個仆人也沒有——桌子的另一頭還傳來了“哢哢”的咬東西的聲音。他們向那裏望去,忽然發現那裏有個人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著他們的晚餐。
“誰?”可莉迪亞尖叫一聲,趕緊躲到父親身後。
“蘭頓?科林。”科林站起來抹抹嘴,“土豪吃得就是不一樣。”
“你來這裏幹什麼?”克勞德很惱火,“侍衛!侍衛!”
“別喊了。”科林掏掏耳朵,“他們現在……估計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下手有點重了,嗬嗬……”
這時克勞德也看見了科林手邊的刀,便改用了一種商議的語氣:“你為什麼來這裏?”
科林打個哈欠:“還不是因為我那兄弟心腸太軟,不肯親自來教訓你。”
聽到“教訓”兩個字,克勞德冷笑了一下:“我知道穆勒是你靠山,但若隨便對我動手,你就絕對無法再在這個鎮上立足了!”
“第一,天曉得我什麼時候要穆勒當我靠山了;”科林挖著鼻孔說,“第二,反正我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小鎮了。先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新招式吧。”
“你想幹什麼?”克勞德和自己女兒急忙後退了好幾步。科林卻轉向花園北側的一棟漂亮的樓房,將刀平放,橫在身體的一側,念道:“百一魔煞……”
“喂……”克勞德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科林一聲怒喝:“疾風斬!”
仿佛一切都在一瞬之間,科林以極其恢弘的氣勢揮出了一道巨大的刃風。這道刃風直接將科林前方的那座樓攔腰斬為兩截,這還不算,它後方的大大小小十幾座樓房也都受到了波及。等克勞德他們反應過來時,他們的豪宅已經是碎石滿地,一片狼藉了。他們愣在那裏,連科林離開了都沒發現。
天剛亮,護就背好自己的行裝準備離開。經過圖書館大廳時他忽然發現希德也起來了,還是在那兒看書。
“再見,”護隻找到這麼一句能說的話,“這麼長時間來給您添麻煩了。”
“與我何幹?”希德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書,“我已經找好新的助手了。你走了也好,看看你這十幾年活得人模狗樣的。”
“謝謝照顧了。”護還是說道。希德有時確實會罵人,但他確實是個好人。然後護繼續向外走,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又傳來一句:
“所以,以後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啊!”
護愣在那裏,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怎麼就沒注意到呢?這十幾年來,關心自己最多的,不就是身邊這個略顯刻薄的老人嗎?此刻,這句話對護的震撼程度,遠不比和科林打的那一架差。
護剛想回頭,希德立刻又罵道:“別回頭啊!蠢貨!要想闖出個名堂來,趕緊把這個糟心的地方忘掉!”
“不會的!”護強忍住眼淚,“我不會忘記的!”
說完,護抬起頭大步走了出去,真的沒有回頭。直到護的背影消失後,希德才放下那本隨便拿來的書,走進一排排的書架間,用手劃過那些護熬夜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書籍——他突然覺得眼睛很不舒服,急忙把眼鏡摘下來擦了又擦:“這破眼鏡,把什麼髒東西弄眼睛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