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本書的男主說起。
那是碧空萬裏、燥熱無雲的一天,呂家馬場的三公子呂梁風身坐一匹雪白發亮兒的高頭大馬,照例來金鼓長街上巡視自家店鋪的生意。
“呀,是呂三公子呀!”
“真的是呂三公子!”
“你看、你看,他彎腰撣靴呢。他的手指可真漂亮,人家好想變成那隻靴子。”
“做靴子有什麼好,要變自然要變成他胯下的白馬兒……”
“呸,也不害臊!”
北宋初年,朱熹未紅、二程未生,女子的思想言行普遍還是比較開放的。尤其過了黃河,在汴京城以北的雄關重鎮大名府,百姓耳濡目染胡風,自然對女子思慕貌美男子之事甚為寬容。
女人們遠遠望著呂梁風英挺的身姿讚歎不已時,忽然一個膽大的女孩兒跑出來。
“呂、呂公子,請你收下。”她側立馬尾,怯怯向馬上人遞出一隻玉鐲。
呂梁風堅毅如劍鋒的眉宇微微蹙起。
不要誤會,陌生女子送上定情信物的場麵,他早習以為常。呂梁風驚的是,那女孩兒竟站在了他的天樞馬兒的屁股後!
入暑悶熱,天樞馬兒貪喝涼水,近幾天有點,拉肚子。
“呂公子,我喜……”第二個字沒說完,馬兒跺跺銀白後蹄,尾部噴出一股熱氣。
頃刻,唉,一朵鮮花就那樣插在了“馬糞”上!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遠處不乏幸災樂禍的笑聲和尖酸嫉妒的評價:“呂三少爺是何等高高在上的男子?憑你的姿色也想投懷送抱,活該!”
呂梁風的心腹隨從燕十身材黑壯、麵蓄髯須,燕十下馬來對麵目不清的女孩兒說:“姑娘,進店換身衣服再走吧!”
女孩兒手上玉鐲滴著黃褐色的汁水,她偷瞥馬上呂梁風向她投來同情的眼神。然,同情歸同情,呂梁風不得已緩緩抬袖、虛掩口鼻。
她被呂三少爺嫌棄了?
“哇嗚!”女孩兒一摔玉鐲,哭嚎著跑掉。
“姑娘?”燕十歎氣,拍打天樞馬兒的屁股,“唉,都是你闖的禍。”
高馬之上的呂梁風動動唇,欲言又止。他翻身下馬,鬢發青黑、玉頰冷白。
金鼓街,又名“王呂勞”街。街上大大小小的紅火店麵,入宋以來,幾乎全被有“大名三門”之稱的王家、呂家、勞家收入囊中。
王家,主營絲綢、竹紙、漆瓷、香粉。
呂家,則多是茶鐵、皮革、商館、客棧。
至於勞家,說出來就不大光彩了。不止金鼓一條街,整個大名府城的青樓、賭坊,十之八九寄在勞家名下。另外的十之一二,也要定期給勞家上貢。
“小兄弟,五年不見,身體無恙否?”
一身道袍的中年男子肩披布袋、手擎步帆,帆上盤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未、卜、先、知。近瞧,真是個邋遢的道士。
邋遢道士以竹節般的細指捋過唇上兩撇八字胡,呂梁風驀然回首,灰藍眸子一亮。
“是先生?總算又見到先生了!”呂梁風肅立拱手。
邋遢道士順著呂梁風的手勢步入呂家的茶餅鋪子,大搖大擺地被呂梁風請入上座。呂梁風打發店裏掌櫃和人手去後堂。隨從燕十好奇探頭,卻被主人關在了鋪門外。
“先生這些年過得可好?”
“也好也不好。”
“先生去了很遠的地方?”
“也遠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