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個商人的妾,是的,重利輕別離的商人, 垂垂老矣,猶如朽木。但有什麼辦法,她隻是一個老姑娘,還能指望能夠嫁個青年才俊嗎?她不記得一塊朽木壓在自己身上是什麼感覺,或許,從來就沒有過什麼感覺。她在正室的欺壓之下,度過一個又一個的日日夜夜,她盼望著他能夠回來。
但他沒有回來,另外一個男人卻走進她的生命,一把火燒了那塊朽木一家,也照亮她的心扉。於是,她成了那個男人的妾,那個男人的溫柔和粗獷,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女人。後來,他真的回來了,在她已經失去所有盼頭的時候,他回來了,卻什麼也不願說,雷厲風行,讓她成了那個男人的妃。但他不明白,妾和妃改變的隻是男人的身份,對於女人,地位沒有分別。
他覺得,他虧欠了她。
但她,何嚐不是這麼想的?
她以為他不會回來了,或者,早已忘記了她,娶了別的女人。但他隻是孤零零地回來,一個三十的男人,至今未娶,床上從未躺過一個女人。
(注,甄氏身份設定,包括年紀,與曆史略有出入,蓋創作需要也!文中尚有其他類似之處,恕不一一贅述,曆史考證癖者繞行。)
薛白衣一曲吹罷,回頭望向甄氏:“甄姐姐,你什麼時候來的?”
“站了有一會兒了。”
“有事?”
“陛下宴請群臣,請你過去。”
“替我謝過陛下,就說我身體不適。”
“你生病了嗎?”這麼多年,她仍是這麼緊張著他。
他就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就像三月的桃花、四月的雨,溫煦,幹淨。他說:“這麼多年,你還聽不出我說的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嗎?”
“以後不許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她微微有了嗔意。
“行,以後我拿別人的身體開玩笑。”
“你!”她依舊拿他沒有辦法。
“都是做娘娘的人了,還這麼容易生氣。”
他以為,她真的就這麼稀罕這個娘娘嗎?但她卻擺起娘娘的架子:“娘娘有命,你聽不聽?”
“看心情嘍!”
“那麼請問,薛大軍師,你老人家現在的心情如何?”
“勉勉強強,一般一般。”
“不要貧嘴,我在兀欲麵前誇下海口,一定請你赴宴,你總不能讓我在群臣麵前顏麵掃地吧?”
“兀欲?”他挑了一下劍眉,“以字相稱,看來你們最近其樂融融,很和睦嘛!”
她的耳根就微微燙了一下:“你在取笑我嗎?”
“瞧你這眼力勁兒,沒看出我在吃飛醋嗎?”
她就撲哧一笑:“多大了,還吃飛醋,也不怕酸嗎?”她本用她最美的韶華醞釀一壇美酒,朝朝暮暮,暮暮朝朝,等待他來品嚐,直到……美酒變成酸醋,滄海變成桑田。
“甄姐姐,你忘記了嗎?小的時候,我就喜歡吃酸。咱們原先廢棄的院子,種了兩株橘子樹,那些橘子尚未熟透,青澀澀的,我就央著你去幫我去摘。橘子樹老高老高的,你踮起腳尖也夠不到,你就拿著竹竿去打,一竿子一竿子地打,我在樹下追著滿地亂滾的橘子。甄姐姐,你還記得嗎?”
“都過去了,你還提這些做什麼?”她別過頭去,拿起繡帕拭去眼角的潮濕。
“是呀,都過去了,但是一旦想起,仿佛昨天。”
“好了,走吧!”
“去哪兒?”
“赴宴。”
“我答應你了嗎?”
“你敢不去嗎?”她故意板起了臉。
他緩了口氣,頗為無奈:“非要去嗎?”興許獨處慣了,他很不適應那種嘈雜的場麵。
“你現在是兀欲最大的功臣,這種場麵又怎麼少得了你?”
“我稀罕做他的功臣嗎?”
“你就當為了我,行嗎?”
於是,他就不再說什麼,為了她,他已經顛覆了天下,還怕去赴一次宴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氣衝鬥牛、如日中天的耶律德光,為何會在軍中忽然暴斃身亡。耶律德光死後,契丹皇位的法定繼承人是耶律李胡,再不濟還有耶律德光的長子耶律璟,怎麼也不會輪到耶律阮。但他,硬是憑借一己之力,遊說三軍將領,擁護耶律阮為帝。
他,不能還她幸福,至少可以給她尊貴,整個契丹的臣民都將拜倒在她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