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墓園警衛室裏值班的是一位本地大叔,大概六十來歲,額頭上隻爬了些許深淺不一的皺紋,精神頭很好,看得出來腰板很硬朗!
一頭的稀疏黑發裏可見不多的銀絲,身上穿的是政府配置的煙灰色製服,製帽被他放在了辦公桌的右側,此時他正閉著眼睛靠在竹製的藤椅上聽著曲子,應該是越劇名曲《西廂記》裏的《琴心》!
這個曲子周千雅聽過,學校旁邊賣雲吞的阿婆就愛聽這個!聽著越劇名家方亞芬用她具有特色的唱腔將整首子演繹得典雅圓潤,柔婉流暢,句句擲地有聲!
周千雅側耳傾聽,收音機裏麵正唱到:“我這裏潛身聽聲在牆東,卻原來西廂的人兒理絲桐,他不做鐵騎刀槍把壯聲湧,他不逞……”
她默默的在警衛室屋簷下站立等待了一會兒,發現藤椅裏的大叔絲毫沒有發現她,依然搖頭晃腦跟著收音機裏哼著小調,雙手老神在在的打著節拍!
她不想去打擾這個入迷的大叔,撐了傘徑自往園內走去……
李羨雲的墓碑選在了上數第六排,第十二座,李羨雲在f國病逝後,一應事宜都是由周諾鋒出麵辦理的,周千雅當時的狀況根本無法支撐,雖然她很想親力而為!
一路行來,看著山道上相攜而來的行人,有的正在含淚忌拜,有的已準備離去,周千雅視線劃過身旁黑色林立的墓碑上行行色色的照片。
她感到很悲傷,不是莫名的,她知道自己的思念之情受到了所處環境的幹擾,在無限的膨脹,無限的放大!她加快了步伐……
這裏是許多人最後的歸屬之地,他們生前也曾輝煌,也曾卓越,又或者平庸,淡泊,但最後都將來到這裏!而活著的人,將永遠記著這裏,因為這裏有他們的牽掛,有他們熟悉想念的人!
所以這裏也是矛盾的結合,人們恐懼著它,卻依然甘願接受它的牽引,來到這裏勉懷自己的親人,朋友,愛人!這是一種被動的無奈!
它將無休止的一直延續下去!周而複始!
她走的很快,帶起了青右階上的雨水,兩分鍾後,她眼中注滿了晶瑩的淚水,站在了李羨雲的墓碑前,發絲已經沾了雨水貼在了臉頰,她伸出小拇指把發絲撓到了耳邊,緩緩地蹲下身來!
專注而又仔細地打量著墓碑上笑意盈盈的李羨雲,這是媽媽沒有生病以前的照片,近幾年她幾乎沒有拍過一張照片,這一張還是有一次她從學校回來不敢直接回家,和媽媽在小飯店裏麵吃飯時用手機拍的!
沒有想到,時過境遷,再見時,已然成了這副光景,周千雅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把花束放到了墓碑前方,拿出口袋裏蘇繡真絲小方巾,輕輕的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李羨雲眼角彎彎,嘴唇輕啟,仿佛很高興的樣子,周千雅看著更加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哆嗦乏白的嘴唇輕啟,緩緩地絮叨著:“媽媽,我來看您了,您高興嗎?這麼久沒見,我很想您!您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