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個箱子裏麵,放的也是所謂的祥瑞之物,對於秦王安慶恩甚至新興政權大燕都無比重要的東西,對於宋玉兄弟卻不值一文。程千牛直接一把火殺了個幹淨,李晟拍了拍宋玉的肩膀,道:“立即傳令,將受傷和陣亡的兄弟都帶上,集合所有兄弟,撤!”
宋玉心中無比失落,實在不知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和兄弟們來到出發前的位置,還有四人正在候著。
一名長者抱拳道:“韋氏韋誼,謝恩公救命之恩!”
“長安論偕,拜謝救命之恩!”一名少年,立在火把之下,卓爾不群。
能夠一直留到現在,就是為了說一句道謝的話,非凡夫俗子能為。若在往日,宋玉一定會傾心結納,今天心情大惡,擺擺手道:“我不是為了救你們,你們自然也無須謝我,今生未必有見麵的機會,就此散了吧!”
宋玉一身女裝,一場惡戰下來,沾染了鮮血和泥土,甚是邋遢。說話的聲音不像女子,長相卻俊美異常,老者和少年同時一愣,少年先說道:“為善不圖回報,善莫大焉。請恩公賜下名諱,改日定上門拜謝。”
瞧神色,老者也是同樣的意思,宋玉很不耐煩,正要隨便將兩人打發了,徐念祖一搖小蠻腰,熱情招呼,將兩人拉到一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還有兩名女子,一人身段嫋嫋,麵色清冷,似乎宜春院內人;一人遙望星空,癡癡地笑著。宋玉眼睛一掃,正想說話,忽地心中一動,再看了那女子一眼,大驚。居然是在大明宮看到的那位遭受戰巫門弟子侮辱的女人,像極了貴妃娘子,宛如白牡丹的女人。她身邊不是還有一名使女,好像叫鶯兒,又哪裏去了?
宋玉上前問道:“你怎麼在這裏?還記得我嗎?”
女子就像受驚的小鹿,全身發抖,在地上一點一點後退,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我叫宋玉,我們在大明宮見過的,當時還有一位鶯兒姑娘,她在哪裏?”
“鶯兒,鶯兒不見了。”她雙手抱在胸前,一邊流淚,一邊喃喃說道。
宋玉耐心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可還有別的家人嗎?”
“呆子,她都這樣了,還能知道什麼。”瓔珞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不要怕,壞人都被我們打跑了。明天,我帶你去放風鳶好不好?它可以飛的很高很高,隻要抓緊了線,它能帶你到天上的牽牛星、織女星。你不想看看織女長的什麼模樣嗎?”
白牡丹一樣的女子,不再害怕了,遲疑著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騙人是小狗!”
她笑了,似乎將人世間的汙濁一掃而空,空靈的燦爛,燦爛的空靈:“小狗才不騙人。”
“那就是大灰狼!”
她暫時忘卻了煩惱,丟掉了憂傷,起身牽住瓔珞的手兒,道:“你不要變成大灰狼好不好?”
兩人親昵地說著話兒,宋玉享受著難得的寧靜溫馨:這是兩個人世間最美的女子,一生之中與這樣的女子產生交集,也是一種幸福吧?
繼而,轉向另一名女子,道:“你為何不走?”
女子冷冷地說道:“我沒有家,能去哪?”
宋玉被女子目光中的仇恨灼傷了,不禁將眼神移開片刻,再看過去,道:“沒有親戚嗎?”
女子默然搖頭,程千牛小聲說道:“把他們帶上吧?”
看來也隻能如此,宋玉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倔強的女子似乎不願意說,難道她將滿腔仇恨都加到了我頭上?
“子柔!”
“嗯,隻要你願意,跟我們一起走吧!”
灞橋夜戰,陣亡十七人,重傷十一人,折損超過三成。將每一位戰死的兄弟,抬進車裏,宋玉極力想記住他們的麵容,將最深沉的感激在心底訴說。探視了每一位重傷員,為他們包紮傷口,握住手說幾句閑話,或者任由他們攥緊自己的手掌,隻要能讓他們稍微緩解一下疼痛,自己心裏也會舒服一點。
宋玉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拿出全部力量,拚死一戰,損失如此之大,可結果……濃濃的挫敗感困擾他,折磨他,拿得起放不下。
解送洛陽的財貨也成了宋玉等人的戰利品,宋玉任由三方挑選,能拿走的就不要留下,而一些違禁之物,隻有皇帝才能用的東西,宋玉將他們交給了元載的手下看管。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元載的三名手下,隻有一人輕傷,可見武藝著實不凡。元載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尉,手下竟然有這樣的人物,主仆都不簡單。元載近日就要北上靈武,這些東西正可以成為他的覲見之資,新皇帝肯定會喜歡,沒準就能賞他一個大官呢!
此地事了,眾人原地解散,宋玉叮囑一定要小心隱藏蹤跡,切莫露了破綻。隻剩下自家兄弟,宋玉一抖韁繩,揚起馬鞭,狠狠地抽下去——駕!
渡過灞水南行,在長安外圍兜了一個大圈子,剩下最後十幾裏的時候,棄掉戰馬,隻留一輛馬車,秘密回到魏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