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一聲沉重的歎息從我的頭上傳來。聲音沉重的蒼涼,這不應該是從一個手握重兵,守帝都之平安,叱吒風雲的將軍口中發出來的感歎,頗有一種廉頗老矣的感覺。

我實在於心不忍,張開雙眼,“爹。”

他見我醒了,神情微微有些錯愕。隨即,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還沒睡?是不是爹吵醒你了?”

“沒有,原本睡得不沉。”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他是想要閡說與薛冷秋親事,“我也知道爹是被皇上逼得沒了法子,但我真的不想嫁給薛冷秋。”

“你……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

“那你……願意嫁給宸王?”

我搖了搖頭,“宸王不是已經納了正妃?我不會去做小。但是,我也不想嫁給薛冷秋。”他看起來貌似反映遲鈍,還有些老年癡呆。更何況,我隻和他見過一麵,講話不超過十句,嫁給他?Killme!

“爹還以為,你會喜歡他。”他又歎息一聲,“是爹不好,這件事應該和你商量一下才對。你娘去的早,你這終身大事,看來爹沒辦法再幫你。”

我心弦一動,握住他那隻粗糙的手,心下一陣內疚。顏將軍,我這掛名的爹對我真的是很好的。我在顏府的兩天,他對我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我這個孤兒第一次體會到了家的溫暖。這種親情與孤兒院裏的阿姨們分給眾多孩子的那一點點的親情是不一樣的。盡管,這親情並不是真正的屬於我。“爹,沒事的。”

“瑤瑤,爹的櫃子裏有些銀兩,鑰匙在書房的景泰藍的花瓶裏。瑤瑤長大了,外麵的世界不太平。自己要多加小心……”他似乎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情,聲音有些哽咽,話還未說完,就歎息著起身出了屋子。在他轉身的瞬間,我看見了他眼角的晶瑩。

他在暗示我逃婚?看著他略微佝僂的背影,我的心一陣酸澀。這樣一個運籌帷幄,掌握一國兵馬調動的軍人,也會有如此溫情的一麵。對他,我隻能在心裏默默地說一句,對不起了,顏將軍。

是夜,顏寄堯進宮麵聖,商討邊境問題。

我一切進展順利,拿到了顏老爹為我準備的兩千兩銀子。

“芸兒。”我叫醒了熟睡中的她。雖然自己深刻體會過在熟睡中被人叫醒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但現在逃跑問題已經上升為首要大事,而且,迫在眉睫。

“嗯?”芸兒睡眼惺忪,一臉茫然。

“我們要出逃了。”我換了身男裝,又留了套給她。

半個時辰後,我們坐著馬車,沈管家幫我們混出了國公府。馬車在城門不遠處停了下來,等待卯時一到,開了城門,我們便出去。

“這是要幹什麼?”芸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們要去哪?”

“我們要逃婚!剛才不是告訴過你?”我以一種“你是白癡”的肯定眼神白了她一眼。

“什麼?逃婚?”芸兒似乎才緩過神來,大叫道,“那老爺怎麼辦?他知道了,我的小命就沒有了。”

“所以我才帶著你啊!”我換上了“你是無藥可救的白癡”的眼神,“如果你再吵,我就把你丟在這了。”我撩起簾子,外麵還是黑黢黢的一片。天空很安靜,連顆星星也沒有。才不到子時,漫漫長夜是最難熬的。我放下簾子,靜坐在馬車裏。

卯時,沈管家閡們道了別。馬車夫在城門打開的第一時間便駕車衝了出去。

離開了這個隻生活了三天的城市,又向著另一個陌生的所在進發。對我而言,這個時空,哪裏不是陌生的呢?這樣繁華的塵世,匆匆來去,我不過是一個過客。

“小……公子,我們去哪裏呀?”

“鄴城。”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懶懶得道。

我看過一些顏府裏的書籍,位於敏州的鄴城是個繁華的地方,雖然敏州在隨穎的交界處,但是在三代羽王的管轄下,也算是個和諧社會。風景也是不錯的,有山有水,山清水秀。文化底蘊也不錯,據說,威夷山的廣恩寺,被稱為大隨第一佛寺,比大隨的國寺臥佛寺還要有名。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馬車裏,祈禱上帝:把我送回現代吧!

不過我忘記了,這裏隸屬於古代啊,沒有上帝的。我的人依舊坐在這個逼仄的馬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