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腸轉如輪,一刻既萬周。
眼見雙輪馳,益增心中憂。
古亦有山川,古亦有車舟。
車舟載別離,行止猶自由。
今日舟與車,並力生離愁。
明知須臾景,不許稍綢繆。
鍾聲一及時,頃刻不少留。
雖有萬鉤柁,行如繞指柔。
豈無打頭風,亦不畏石尤。
送著未及返,君在天盡頭。
望影倏不見,煙波杳悠悠。
去矣一何速,歸定留滯不?
所願君歸時,快乘輕氣球。
——《今別離(其一)》黃遵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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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靜笛推開家門,一瞬間呆在門口。
爸爸來了。
爸爸坐在餐桌前,桌上擺了兩杯酒。
看見她,栗海衡有些尷尬驚慌,“我來找你媽商量研究院的實驗,你先去寫作業吧!”
栗靜笛點點頭,放下書包,卻並沒有進自己的屋。她穿過餐廳進入廚房,林嵐夕正盯著火上煮的粥發呆。
“媽,我拿瓶飲料喝了?”栗靜笛用尋常的語調問道,從側麵看林嵐夕的表情。
“拿吧,飯還得等一會兒,你先去寫作業,等我們談完了再出來。”淡淡的話語中透不出一絲感情。
“我喝完再進屋。”說完打開瓶蓋大口喝了起來,“噝,好冰。”
林嵐夕沒再說什麼,走出廚房,做到了栗海衡對麵。
靜笛稍稍側了側身子,用眼角餘光看著對麵的父母兩人。
栗海衡將其中一杯酒推到林嵐夕麵前,栗靜笛手裏的果汁突然顫了顫,泛起幾圈漣漪。“這杯酒算是我謝你幫我保住了專利,以後,你不要再管那邊的生意了。”栗海衡語調冰冷中透出一絲緊張,他的眼睛瞟了一眼遞到前妻麵前的酒杯,而後迅速的看向一邊。
林嵐夕背對著栗靜笛,她能想象出媽媽臉上的冷笑,和一絲微不可查的悲哀。
林嵐夕緩緩端起酒杯,嘴唇就差不到1厘米就碰上杯壁了。
就在這時,好像一陣風刮過,林嵐夕手中的酒杯不見了。
栗海衡和林嵐夕同時抬頭,用驚愕的眼神看著不知何時站在林嵐夕身旁的栗靜笛,和她手上的酒杯。
“爸,你在裏麵放了什麼?”栗靜笛看著杯中的酒平靜的問道。
栗海衡的臉一下煞白,“說什麼呢!當然什麼也沒放。”
栗靜笛噙著一絲苦笑。“是嗎?”
突然,她舉起酒杯,仰起頭。在栗海衡還來不及喊出阻止的話語時,就那樣,一口喝幹了半杯透明的酒。
“真難喝,看來度數不高啊。“栗靜笛被苦得打了個寒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你怎麼……怎麼……”栗海衡被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開門的那一刻,我就看見你把一小包什麼東西倒進了酒杯裏。”栗靜笛依然是平靜的語調。
林嵐夕怔了半晌,突然醒悟過來,抓住栗海衡的手臂猛然的搖晃,“你到底下了什麼藥?”聲音撕裂般尖銳。
栗海衡仍是怔著,喃喃道:“不知道,隻聽說是毒藥。”
栗靜笛一聽就笑了,“好了,這下子我不用高考了,也不用參加大學軍訓了,真好。”栗靜笛突然心底鑽心的疼,再也站不住,一軟倒進了林嵐夕懷裏。
“媽,下輩子還當我媽媽吧?”栗靜笛小聲問,聲音大了更疼。
林嵐夕眼中一行清淚,“靜笛,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她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栗靜笛。
栗靜笛忍住全身越來越劇烈的撕痛,用極輕的聲音說:“我下輩子還要當媽媽的女兒。”我要努力變得很厲害,讓媽媽再也不會難過。
林嵐夕看著女兒似乎很疲倦的表情,微微一笑,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她的懷裏,18歲的女兒越來越冷。
林嵐夕忽然就笑了,然後更凶的哭,邊哭邊笑。栗海衡仍然是怔怔的,仿佛聾了一般,聽不到耳邊瘋狂地哭笑聲。
林嵐夕從衣服裏側抽出一把小刀,笑著看向早已沒了呼吸的女兒,“還記得你到處都找不到的這把小刀嗎?媽媽把它藏起來了呢!”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打開小刀,照著腕動脈精確的切了下去。
看見血一下子冒出,流了一桌子,淌到地上,她笑著看向對麵的栗海衡,“你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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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靜笛感覺自己被人緊緊得拉著,睜開雙眼,看見前麵走著,不,是飄著一個人。那個正拉著自己的手,兩人都正浮在空中。
前麵那個人扭過頭來,嘻嘻笑了,“不錯,魂魄都集齊了。”
栗靜笛張大了嘴,半天才遲疑得喚了一聲,“銘姍?”
女孩笑嘻嘻地說:“好高興,靜笛還記得我,快兩年沒見了。”
栗靜笛滿眼的不可置信,“銘姍,你怎麼會在這裏,我不是……”死了嗎?
“就因為你死了,我才來接你啊!”仍是笑嘻嘻的強調,眼中卻有一絲憂傷。
“來接我?”栗靜笛反問,那方銘姍不就成了……
“我跟女媧娘娘說我不願意轉世,她就安排我做了一名鬼差。”
果然是鬼差,連女媧娘娘都出來了。可她相信,她相信方銘姍。她本來是死了,卻又能說話又能,呃,飛,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什麼我們能在天上飛?這是要去哪裏?”
“兩個鬼當然能在天上飛,現在我們要去聚魂殿。”完全的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