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月,我仍舊清楚地記得那日巫岸言語時的神情——用看似誠懇的態度說出了那麼不可一世的話語。
他究竟是怎麼看我的?
儈子手?
我當初怎麼會嫁給了這樣一個混蛋……
但是到如今,再後悔也是無濟於事。所以我一邊努力接受這項繁雜的工作,另一方麵在三股勢力中周旋——陰狠的大皇子巫斯弈,神秘的二皇子巫殿暖和我曾經所在的師門。
巫岸顯然非常了解自己的子嗣——至少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足以但當重任。
雖然我不知道他具體的打算,但通過立皇孫為皇儲以間接地架空了太子等人的實力,變相地剝奪了其他皇子繼承的權利中不難看出,巫岸對於手中的政權還是相當的留戀。否則,他也不會通過囚禁我以控製北邊的“烈族”,並讓我著手於培養蠱人以但當新一批的死士。
但至於為何他能如此放心地將事情交代給我,我至今還未找出頭緒。
所以說,帝王心,海底針,這話一點兒也沒錯。
而最近,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看著月亮,我常常有恍然如夢的錯覺——我總以為我還活在二十年前的巫家大院,巫岸還是我久未回家的夫君。我還錯以為,我的生活還有回旋的餘地。
然而天亮後,這一切顯然成為南柯一夢。
我仍舊卑微地如螻蟻一般地活著,用盡心力來維護這表麵的和平。為什麼不選擇逃離?為什麼不放棄?
我自己也問不到答案。
可是,冥冥中似乎就是有這樣一股力量牽引著我,叫我不要放棄,叫我堅持,因為似乎在不遠方會有一個這樣的人——一個會長遠影響我生命的人,在等待我一步一步靠近他,然後…也許我如今的所作所為就都會被賦予新的意義。
於是我等待著,掙紮著。
終於,在那一個午後,我見到了那個人。
或者說,是重新見到了那個人。
他站在我每天回去的必經之路,背著陽光,逆光的身影恭敬而挺立。在看見我歸來的那刻,他眉宇間的褶皺驀地撫平,唇邊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略微彎腰,我聽見一個青澀而略顯尖細的聲音: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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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我聽見他開口,“小人虞賦寧,是禮部虞善佑大人的義子,今日奉虞大人之命特進宮向樓舞姬您學習舞樂。”
我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人,半天沒有作響。
“樓大人?”見我沒有反應,虞賦寧出聲詢問。
“若是學習曲目和舞蹈應該去樂府才是,前來我這裏是作何?樓舞姬才疏學淺,又久居深宮之中,恐無能勝任。還請這位小哥稟告禮部的虞大人,望他見諒。”我微微福身,“奴家還有其他事情,怕是不能送這位小哥了,這便先告辭。”說罷,我作勢就要離去。
“大人!”虞賦寧出聲喚住了我,“大人不必驚慌,賦寧明白大人有所顧慮。但賦寧今日來並無他意,隻是想幫大人的忙,賦寧...”
“夠了!”我低聲打斷了他的話語,“不要再說了。奴家隻是宮廷內一小小的舞姬,更本不配‘大人’這樣的稱呼。這位小哥既然有那麼好的主子,就該好好侍奉,何必再趟我這裏的渾水?”
“大人...”
“奴家該告退了,小哥也早點回吧,這深宮內院不比別的地方,一切都由不得人。”我沒有再回頭,直徑朝著素樂館走去。
晚膳時分。
“主子,用膳了。”婉月端著豐盛的菜肴來到屋裏,“主子,你最近臉色都不好,是不是菜不合口胃?”
“沒有。”我接過婉月端來的米飯,“隻是沒什麼胃口。對了,最近都不見小茶,他人呢?”
“他呀,每天一早就起來了,說是拜了禁衛軍裏的哪位哥哥為師,天天忙著習武。要我說,這也沒個正經。怎麼,主子找他有事麼?”
“也沒什麼,”我扒了幾口飯,“近來宮裏有好些個生麵孔,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宮裏?沒有啊,”婉月皺眉思索了下,道,“除了前些個日子,有幾位娘娘參加了甄妃娘娘辦的踏青,此外好像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哦,對了,這個月說是有外邦的使臣要來麵聖,因此宮裏都在肅清查人。可這按說也不該有生麵孔啊。也許是禁衛軍換班吧。”
“外邦的使臣?”我將碗筷放下,“哪裏的使臣?”
“是啊,但這和內廷沒什麼關聯。聽說也不是什麼大的番邦,好像叫什麼瓦什麼西族,哎,什麼瓦來著?”婉月緊蹙雙眉絞盡腦汁地思索著。
“布烈瓦特亞西族...”我輕聲說道。
“對,就是布烈瓦特亞西族!”婉月在旁拍手出聲道,“主子你也聽說了麼?”
“是啊,我也聽說了。”再也沒了進食的胃口,我望著一桌的飯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