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不可置否。
餘延俊輕輕哼了一聲，微微翹起的嘴角在鬆弛的臉龐上勾勒出一道愉悅的弧線。他在院內走了幾步，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麼，大步邁至陳方身旁，輕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煩請二弟轉告溫世子，讓他好自為之，事後自首認罪。”說著，將那塊從袖口裏緩緩滑出的牌子，塞到陳方的手裏。
陳方緊緊攥住這塊冷冰冰的物件，任由寒意擴散至全身上下，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早在半年之前，溫正虞就將北境駐防調兵實權轉交我手，今日我把它還回來。記住，你們隻有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就愛莫能助了。我本太子黨人，說到底是玉清武臣，你們能做的，我也能做，你們有血性，我餘延俊也不差。我也不想看到京口有失，兗州危急，社稷有恙。六月前，溫侯能將此符交於我手，今時今日我亦能對你等信任無間，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了這一城百姓。”
“原來這玉清的朝臣不全是狼子野心，弄權之人。”陳方不覺眼眶濕潤，感激之餘一時無言，恍惚後才發現餘延俊仰天長嘯，出門而去。
尾隨在宋國公身後的幾個人頗為不解，高名揚疑惑道：“義父，接下來該怎麼做？是繼續搜捕田沐，還是直接逮捕溫涼？”
餘延俊收起了笑容，轉而變得十分嚴肅，扭頭盯著高名揚看。
高名揚急忙欠身，低著頭瞥了瞥其他人的神態，顯然他們也猜不出宋國公的態度。
高名揚恭敬的問道：“義父，您的意思是？”
“這京口城是個好地方啊，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就是入冬以來有些潮濕，不然我還真想長久住下去呢。”餘延俊長歎一聲，臉上盡是遺憾神色，“名揚，鎮鋒，頁軍調兵虎符我已交給陳方，讓他轉交溫世子。從今往後三日之內，你們受玉侯世子溫涼調遣，遵其軍令，不得違背。”
聞言，兩個年輕將領頗為吃驚，雖不解其意，仍點頭應諾。
玉侯侯府院內，溫涼心神不定，來回踱步。何謂坐於石凳上，腰板直立，麵無表情一言不發，他的心情和許久不得疏解的身體一樣僵硬，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蘇絡瑋靠在柱子上，滿麵愁容，雙眼緊盯著那條冗長的青石磚路，眼見它延伸，再延伸，直到那兩扇緊閉的木門那裏。
所有人都知道來者不善，卻都希望對手能高抬貴手。這種束手無策，無異於坐以待斃，很容易令人絕望，又不甘心，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很多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就連獨善其身都是過分奢求。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扇門被再次打開，隨之而來的會是什麼，未來又該是怎樣的光景？
蘇絡瑋狠狠的吐出一口氣，直覺得呼吸困難，整個人就像是處在悶熱的籠屜之中，受著百般煎熬。他無法做到像何謂那般沉默冷靜，遇事不驚，盡量壓抑著內心的焦躁和恐慌，不給六神無主的溫涼心頭再橫加一筆危機。
他不知道何謂放頁軍進城是對是錯，更無從得知何謂心中所想。
過了好久，大門處突然傳出一聲清脆的響動，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隻見陳方進來，步子輕快得像風一樣，兒子陳如英跟在後頭。
蘇絡瑋一看到胖子那眉飛色舞的神情，心中懸著的石頭便落了地。
“來了來了！”何謂急忙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