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之戀

月光下,李佳在送米小醫。這是她的第二十幾任情人。走到這一步不能全怪她,是她的前夫把她推上這條不歸路。

早在十年前,她是好好過日子的。後來她和丈夫去一家幼兒園慰問,遇到一個小女孩,那孩子兩歲,會叫爸爸,當她看到和她一起走來的丈夫時,小女孩喊了聲爸爸。若是一般孩子喊爸爸,可能是認錯人了,而這個叫沐沐的女孩不是這樣,她見爸爸不理她,瞬間哭了起來,不顧死活地奔了過來。

童言無忌,李佳就和丈夫分手了。

之後就認識了無數男子,再之後就認識了米小醫。

開始她並沒想和米小醫,是米小醫來她的酒吧跳舞。米小醫太小,小她十多歲,和米小醫在一起,她總疑心米小醫是她的兒子。

玩玩卻玩出了真情,米小醫從此像個小寵物一樣跟定了她。弄得李佳就差沒把他放在口裏含著,半夜裏都要起來撫摸他幾次。

天下的事大約都好景不長,就在李佳對米小醫付出真情後,事情的變化就跟吃了搖頭丸,一夜之間把她的頭都搖疼了。

那是早晨,那是她送米小醫去皇城俱樂部健身,車門剛關上,就見一位老婦人在車旁叫米小醫的名字。這位老婦人拄著拐杖,有氣無力,衣衫不整,一看就是經過長途旅行,從鄉下勞頓而來。

她的叫喊米小醫裝作沒聽見,臉卻紅了起來。忙讓李佳開車快走。李佳走是走了,而且把車速開到八十邁。李佳卻想,這老婦人是誰呢?是米小醫的什麼人呢?送米小醫到了皇城,李佳又轉道回來了,那老婦人果真沒走,她好像餓瘋了,在垃圾筒裏翻東西。

李佳忙從後背箱裏拿出一袋麵包,遞給她,問了句,你找誰?你兒子嗎?老婦人點頭。李佳說,我可以幫你,你跟我來。就把她領到對麵的旅館。這一進去,李佳把什麼都弄清了,米小醫和老婦人是母子倆。這個答案李佳並沒吃驚,他吃驚的是米小醫的領悟能力。按老婦人的說法,米小醫才從家鄉出來半年,半年他居然把自己和城市融於了一身,和李佳這樣的身家百萬的情場老手也沒露怯,這不能不讓李佳連連吃驚。

但是吃驚歸吃驚,事情還是有它自然的走向。李佳把米小醫從皇城接回來的路上,就跟他攤了牌。讓他跟著母親回鄉下。李佳的話說得真誠,她說,不管我們的身世怎樣,母親沒有罪過。你如不認母,有一天也會不認我。

米小醫當時就哭了,也就決定跟母親回去。這一次走,李佳難舍難分,因為畢竟沒有心理準備,就好像一個人睡在熱被窩裏正香,被迫去了荒郊野外,而且還是冰天雪地。李佳是有心的,給米小醫拿了足夠他和母親一起生活的錢。

令李佳沒想到的是,明明是說好一起回家過日子的米小醫,第三天居然跑了回來。他站在李佳的臥室門口,話都沒說就倒了下去。李佳看到米小醫口鼻流血,不省人事。

搶救過來的米小醫和李佳交代了一件事,他說,這回他的母親不會來找他了。母親把他領回家後,給他做了一頓他最愛吃的粘米飯,吃飽後又領他去了父親的墳前祭拜,可是等米小醫磕下去第一個頭時,他感到了頭暈,再磕第二個時,人就一頭栽了下去,朦朧中他聽到母親罵了一句,孽障!然後揚長而去。

李佳不由得敬佩起這位老婦人。她能親手把兒子送上黃泉路。她的絕決讓李佳的靈魂深深地震動。等米小醫經過半個月的治療出院以後。李佳和米小醫正式攤牌。讓他無論如何把他的母親接來。她為他們母子在井街置辦了一套房子。這樣她才能對得起他的媽媽。

米小醫接過鑰匙,他當然是答應的,沒有這套房子他也會答應的,他太愛李佳,隻要能和李佳在一起,隻要是李佳提出的要求,他都會用一生去抵押。

這樣就有了月台上分別的場麵,就有了月光下的一一惜別。

米小醫扯著李佳的手,從他的眼睛裏李佳讀出他火一樣的真情。米小醫說,不會是欺騙我吧?不會是不要我吧?李佳搖搖頭。她說,蒼天在上,我愛你。

火車來了。它鳴著笛,叫囂著扯斷了這對戀人的情誼,然後載著米小醫走了。米小醫從窗子伸出手,對著李佳喊,用什麼保證我們的感情?李佳想回答他,風卻把她的口腔塞滿了,她什麼也沒回答出。

直到一小時後,李佳簽完出賣酒吧的合同,登上另一列火車時,她才對著米小醫消失的方向,喃喃地回答了他:用愛呀,我死了都會愛你,我已經把你吃在了胃裏,你已經化在了我的肚子裏,我就是你的媽媽了。

說完,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