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走吧，”白絳霄又，“你離開皇都的那一刻，應該已經處在監視之中了。留給你的時間並不多。”
“我其實挺喜歡這裏的，”顧行歌。
“去看你的武器吧，”白絳霄擺了擺手，緩緩閉上了眼睛。
顧行歌還想再什麼，可終究沒有開口，他腳步很輕地退了出去，垂下布簾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又看一眼床上的老人，蒼老的麵容有種解脫的笑意，仿佛承受了百年的使命一朝消失，又像是將死之人臨終前的嘲笑，嘲笑什麼呢？大概是悲哀的一生。
堂屋裏，神心熔爐已經變得熾紅，輕羅端起盛放著炙金和獸骨的罐子移到巨劍前，她打開罐蓋，炙金和獸骨化為一種暗紅色的液體，液體如線般落入巨劍裂痕之中，仿佛有一隻巨口在不斷飲著，半罐暗紅液體全部注入，巨劍通體散發著一股古老腐朽的氣息，顧行歌輕輕撫摸著劍身，感受著那份溫度。
“很棒。”
“它叫什麼名字？”輕羅凝望著巨劍問。
“盡淵。”顧行歌。
“盡淵？”
“幽龍是一種能夠抵達深淵底部的魔物，因此我將它取名，盡淵。”
顧行歌重新合上蓋子，反身將劍盒卡在背後，他的目光掃過桌子，落在了女孩腳邊的鐵桶裏，女孩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急忙用身體去抵擋。但顧行歌看清了，鬼目羽王的屍體上，頭顱消失了，但修複盡淵隻用到了頸部。
“紅紗在哪？”他問。
“那裏，”輕羅指了指另一側的屋子，顧行歌掀開簾子，滿屋堆滿了捆紮好紅紗，成捆的紅紗整齊的碼放在角落裏，上麵鋪著一床被褥，房間裏彌漫著女性的獨特香氣。
“這可是比人命還貴重的輕羅，但輕羅姐似乎很享受它的柔軟，”顧行歌望著紅紗上被褥。
輕羅臉瞬間漲紅，大大的眼珠不斷轉動，嘟噥，“又不會弄壞！”
“規矩就是規矩，和結果無關，這是我的，你碰壞碰不壞不重要，但未經允許，就是不能碰。”顧行歌。
“那女孩的閨房，未經允許還不得擅入呢！”輕羅爭辯。
“那就煩勞輕羅姐去把紅紗都搬出來吧，”顧行歌站在門前。
“搬就搬！”輕羅賭氣似的衝了進去。
顧行歌跟了進去，把被褥卷起放在一旁，捧捧起一摞紅紗朝外走去，輕羅也抱起一捆緊跟著出去。
“你不是不進麼？”輕羅有些得意的在後麵問。
“特殊時刻，特別對待，”顧行歌淡淡地。
魔潮起時，停泊的船被衝到了建造的封閉港灣裏，顧行歌登上船把紅紗一捆捆碼放進貨倉裏。
紅紗並不多，沒用幾分鍾就裝卸完成。輕羅最後站在石塢前打量著這艘船，比起一般商船了許多，更像是一艘皇都的巡邏船，船頭還裝有魔能炮。
“喜歡就上來了，”顧行歌從船艙中走出朝她喊。
輕羅愣了一秒，“現在就走？”
“如果你想再收拾一些東西，最好抓緊時間，”顧行歌，“但我看你屋裏也沒什麼。”
“我去喊他，”輕羅想起了什麼，轉身朝石屋跑去。
“不用了，”顧行歌，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女孩卻停住了腳步，顧行歌也知道，女孩明白這些事，畢竟已經不是孩子了。
“白絳霄已經老了，你學會了他的所有技術，換句話，你也應該背負起他的責任，去皇都戶籍司登記下身份，你也許會得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顧行歌。
“可……”
“聽不懂的話，我就再明白一點，白絳霄身受重傷已經活不久了。”
輕羅低著頭，“對啊，他受傷了，沒有我的話……”
“他已經失去了價值，無論是看守柳蠶島，還是對於那個神秘計劃……”顧行歌終究沒有再下去。其實白絳霄和這個女孩隻能活一個，白絳霄選擇犧牲自己，來讓女孩可以安全的活下去。女孩掌握了白絳霄的技術，這份技術無論何時對任何勢力都重要，但是，隻能也隻會有一個人掌握這種技術。也許，從收留這個女孩時，白絳霄已經知道自己結局了，女孩也應該知道，隻是很難接受而已。
“可……”輕羅還站在原地，在想著什麼話。
“那就去看看他好了！”顧行歌，“但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別去看了，這算是一個忠告。”
輕羅從堤壩上跳下，瘋了似地跑向熟悉的石屋，可走到布簾前，她卻再也無法移動一步，她嗅到了，血液的味道。
她顫抖的抬起手，淺薄的布簾卻如同巨石般沉重。
“我過了，”顧行歌按住了女孩的手臂，“最好別回來……”
“那就趕緊走啊！”
女孩忽然低吼一聲，她用力甩掉顧行歌的手，低著頭朝外走去，像是丟了魂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