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扭
傅高,我大學最要好的同學。
傅高進局機關時26歲,在普通科員的崗位上一幹就是四年。30歲時總算熬成了副科。
熬成了副科的傅高開始埋怨祖先了。那天我們在一起喝酒,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句:“唉,百家姓上那麼多姓氏,我怎麼就偏偏姓這麼個鬧心的傅?”
“姓傅有什麼不好,人家傅作義還是和平解放北平的功臣,解放後還當上了水利部長呢。”
“兄弟,你不懂。我這話隻對你說,以前別人叫我小傅時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現在一聽別人叫我傅科長,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我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開玩笑說;“你要覺得別扭,那我們以後就喊你傅副科長好了。”
“你就別拿你老哥開涮了!”
傅高的心事我知道了,但局機關的同事卻不會知道,依舊傅科長傅科長地喊著,這時傅高必定會板著一副極其行政的麵孔。
看來要改變這種現狀隻有靠我了。於是,一次當著很多人的麵,我高聲喊他“高科長”,這新的稱呼沒想到馬上被他愉快地接受了,他竟極溫婉極親切地響亮地應著。看到了這一幕的同事隨後也開始叫他“高科長”了。從此傅高的麵孔生動多了。
高科長這一幹就是5年。35歲時終於摘掉了那個“副”字,成了科裏的第一把手。
這時同事們依舊喊他“高科長”。我發現,高科長又板出了一副極其行政的麵孔。
那天,我們又在一起喝酒。酒喝得差不多時,高科長說話了:“他媽的,太不尊重人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又把我搞得莫名其妙了:“誰敢不尊重我們堂堂的大科長?”
“唉,老同學,有些話也隻能對你說了。”他同我撞了一下杯,“叫我高科長,這不等於直呼我傅高的名諱。”
看來要改變這種現狀又隻有靠我了。於是,一次同樣是當著很多人的麵,我高聲喊他“傅科長”,傅高臉上的行政相馬上不見了,他竟笑眯眯地朗聲地應著。
傅科長的稱呼馬上就在局裏流行開了。
一天,我們又在一起喝酒。我說出了我心中悶了好久的疑問:“你堂堂的正科長,這樣一叫豈不讓人以為你是副科長?你沒感覺到別扭?”
傅高哈哈一笑:“有何別扭?真的假不了。”
看著他那一臉自信的得意樣子,不知為什麼,我卻突然有了一種別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