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理發師
1
趙大牛走到趙林立和趙阿炳屁股後麵了,趙林立和趙阿炳還是一點沒有覺察。趙大牛雖說姓名上有“牛”字,但人長得其實一點也不像牛,相反個子矮小、身板單薄。也正因為這樣,他走起路來悄沒聲兒的,怪不得趙林立和趙阿炳沒聽到。
沒留意趙大牛的趙林立和趙阿炳,還在興味盎然地扯著那個話題,語言裏充分透著猥瑣的成份,趙林立不無羨慕地說,那“大嘴巴”真他媽的豔福不淺,大牛老婆這般花一樣的女人,由他那張大嘴巴拱來拱去的。趙阿炳不以為然地說,不要說大嘴巴拱來拱去的,床上還翻天覆地的呢。趙林立又咽著口水說,那“大嘴巴”親大牛老婆的聲音真響。說到這裏,他模仿著啪嗒啪嗒學了幾下。趙阿炳不由地爆笑起來。
正在這時,他們發現了身後的趙大牛,於是趕緊刹住了那個話題,開始一個勁地打哈哈,趙林立說,聽說今天要下雨?趙阿炳連忙接過話頭說,天氣預報上好像是這樣說的。他們裝作望著天的樣子,而當時晴空萬裏、白雲飄飄,根本沒有一絲要下雨的跡象。
趙大牛蒙著聲顧自往前走,心裏卻堵得非常厲害。其實對於老婆王秀花跟“大嘴巴”的事情,趙大牛早有耳聞,隻是沒有今天這般清晰明了。他相信趙林立和趙阿炳不是憑空捏造,他倆跟王秀花是同一家鎮辦廠的,而“大嘴巴”就是他們的廠長。
2
趙大牛對“大嘴巴”充滿了仇恨。本來趙大牛也想對老婆充滿仇恨的,可最終趙大牛放棄了那種想法。趙大牛想老婆一個弱女子,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又想老婆就是自願的,自己又能把她怎麼樣呢?趙大牛是不敢對老婆怎麼樣的,他害怕萬一老婆撇下自己走掉了,那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老婆嫁給自己,照外人的說法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對於這一點,趙大牛暗地裏承認,老婆確實非常漂亮,而自己呢,按常規是配不上她的,可偏偏她嫁給了自己,這便讓他以後的生活充滿了危機感,他時刻擔心著有一天老婆會離去。所以,當他得知那事後,在老婆麵前當作一無所知。
對“大嘴巴”仇恨歸仇恨,趙大牛原本也不會想到報複什麼的。問題是老婆對自己漸漸冷淡起來,甚至夜裏他非常需要的那種事,也推來搡去的不讓自己做了,這讓他吃驚不小又忐忑不安。他想,必須采取行動了,要不插在他這朵牛糞上的鮮花,真要給人家拔走了。
於是,趙大牛開始整天價地算計著,怎麼樣將“大嘴巴”擺平了。對於這一點,他至少策劃了兩種方案:一、懷藏一把尖刀找上門去,幹脆利索地將“大嘴巴”結果了。二、搞一支鳥槍來躲在暗處,趁“大嘴巴”出來的時候打他一槍。
可很快,趙大牛發現這一切都行不通。先說第一個方案吧,趙大牛根本進不了“大嘴巴”辦公室,就是進去了也不一定搞得過他,那家夥牛高馬大的,其身坯幾乎是趙大牛的兩倍。第二個方案呢,“大嘴巴”每天轎車進轎車出的,能打得著他的機會微乎其微。反過來講,就是那兩個方案其中一個給實施了,“大嘴巴”是倒黴了,自己的一輩子也完蛋了!
正當趙大牛對報複“大嘴巴”行將失望之際,一次偶爾的機會,趙大牛發現“大嘴巴”出入小鎮上的嬌嬌美容店。這很讓趙大牛高興了一番。
3
趙大牛走進張剃頭的理發店,張剃頭以為趙大牛是來理發的,一個勁地招呼他“旁邊坐,旁邊坐”。趙大牛沒有坐下去的意思,隻是在旁邊站著,看著張剃頭忙活。
等張剃頭忙完了,招呼趙大牛理的時候,趙大牛突然說,張師傅,我不是來理發的。
張剃頭就問,那你有什麼事?
趙大牛說,張師傅,我是來學剃頭的。
張剃頭聽了,不禁笑了笑,說,趙大牛,你這個老實人也開起玩笑來了。
趙大牛認真地說,張師傅,我沒開玩笑呀,我是真的來向你學剃頭的。
這一下,將張剃頭弄懵了。張剃頭是這個小鎮最老的理發師,差不多剃了一輩子的頭,這個小鎮沒有一個人的頭他沒剃過的,徒弟少說也收了不下三十個了。可他從來沒碰到過趙大牛這種年紀還要學剃頭的。便忍不住說,趙大牛呀,你石匠做得好好的,怎麼來學剃頭了?
趙大牛說,我力氣小,不是做石匠的料。
張剃頭就又不解地說,你不學石匠可以學其他手藝呀,幹嘛一定來學剃頭呢?
趙大牛思索了一會,然後認認真真地說,我就喜歡剃剃頭什麼的。
張剃頭見趙大牛挺有誠意的樣子,自然不好再拒絕了,答應收下趙大牛這個徒弟,叫他明天開始到店裏學藝。
趙大牛見張剃頭應了下來,放在心上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他如願以償地走出店門的時候,在心底裏不由地罵了句:“狗日的‘大嘴巴’,你等著吃苦頭吧!”
4
老婆聽說趙大牛要去學剃頭,開始沒當一回事,以為他是說著玩的。後來見趙大牛是動真格的,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等她緩過神來之後,罵趙大牛是不是神經搭牢了?
趙大牛說,我神經沒搭牢。
老婆說,你還沒搭牢?
趙大牛說,我是沒搭牢。
老婆就說,沒搭牢,你好好的石匠不做,幹嘛學剃頭去。
趙大牛委屈地說,我這樣做也是為家裏好呀。
好什麼好?老婆一臉怒氣。
趙大牛便語重心長地給老婆分析開了,他說,憑我這身坯子,幹石匠最多幹到五十歲。幹到那個時候,想再幹也幹不動了。可要是學會了剃頭,就是剃到七十歲也沒問題。
老婆想想也是,小鎮上的張剃頭都快八十歲的人了,還整天拿著一把剃頭刀忙乎著呢。
趙大牛的老婆就是這樣一個人,凡是有利可圖的,就是將自己買了,她也心甘情願。她跟“大嘴巴”有那回事,並不真的愛上“大嘴巴”了,而是因為“大嘴巴”特別關照她,是不是給她幾個小錢,這很讓她受用。現在她聽了趙大牛的分析,覺得蠻合算的,就立刻閉上嘴巴不吱聲了。
趙大牛是熟知老婆的脾氣的,他見她不吱聲了,就等於代表同意,所以也懶得再多說,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5
趙大牛學徒期滿,花盡家裏的積蓄,在小鎮上開了一家理發店。可讓趙大牛氣餒的是,理發店開了將近三個月,不要說“大嘴巴”根本沒來過一次,就是其他的人也懶得光顧,生意清淡得像深秋樹枝上的葉片。那些要理發的,年紀大的認準張剃頭,年輕的一骨腦兒往斜對麵的嬌嬌美容店鑽。
嬌嬌美容店是一個溫州姑娘開的,她人長得不怎麼樣,但打扮的挺出格,該露的地方露,不該露的地方也露。趙大牛未開理發店前,就曾聽同村幾個小光棍說過,她在給他們刮胡須的時候,總能看到她兩個奶子在空蕩的衣服裏一抖一抖,非常地誘人。
趙大牛自己開了理發店後,仔細觀察過嬌嬌美容店的情況,他發現其實那個溫州姑娘的手藝一點也不好,她給那些年輕人理的發,東一塊厚西一塊薄的,像狗啃過的一樣,可年輕人就愛往她的店裏鑽。照光棍趙阿青的話說,他去嬌嬌美容店理發,就衝著她的那對奶子,其他真的沒什麼。
而這些衝著那個溫州姑娘奶子的,自然還有跟自己老婆有一腿的“大嘴巴”。趙大牛每隔半個月的樣子,總能看到他的驕車在嬌嬌美容店門口停下,然後努著豬嘴一樣的嘴巴,紅光滿麵地從裏麵鑽出來,大搖大擺地走進嬌嬌美容店去。而對斜對麵的趙大牛的理發店,根本是正眼也不瞧一下。
趙大牛找到了問題的症結,決定招收一名女理發師。
6
招收一名女理發師,少說一個月也要七八百元。趙大牛開了這個店,基本上沒掙過錢,隻得伸手向老婆要。老婆一聽說趙大牛的店,生意倒還沒起色,卻竟然要招一個女的,便禁不住對趙大牛熱嘲冷諷,你拿鏡照一下自己,錢還沒掙到,心倒先花起來了。就是掙到錢了,也不見得人家會喜歡上你這醜樣,我是當初上了你的賊船,現在想退來不及了。
趙大牛很生氣,但又不能跟老婆較勁,隻得愁苦著臉說軟話,他說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這樣還不是為家裏好。
為家裏好?老婆鼻孔裏哼著氣,你每次都是為家裏好。你現在店裏生意這麼差,自己都沒事幹,招鬼個人!
趙大牛說,這你就不懂了。
老婆說,我是不懂,你懂,錢你自己想辦法。
趙大牛就又沒轍了。
僵持了一會,趙大牛覺得不是辦法,又硬著頭皮說,我真的是為家裏好。
老婆冷笑著說,那你說說怎麼個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