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了,拖拉機在晃,人也在晃,天上冷白冷白的月亮也在晃。石頭這是坐嫁妝中間並不覺得冷,一打嗬欠,卻呼出一團白霧熱氣。從車尾後門望開去,天地茫茫,一片混純。憑著疲憊的狗吠聲,才知道是走近了村子。可村子晃不了幾步又甩過去了,剩下的也隻是狗吠聲。在此起彼伏的狗吠聲中,過了一個村子又過了一個村子。可在不知不覺,石頭竟然睡著了。

石頭是在一陣鞭炮聲中醒來的。他抬起頭,看到天已大亮,外麵圍了很多人,這些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他心裏一下子毛了。更讓他難受的是,他發現嫁妝與馬燈,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讓人家給弄走了。

石頭下車後終於看到了爹及村裏同來的。他們正坐在屋裏人模人樣地喝茶,看到他,就一臉壞笑。他便忙低下頭,覺得臉都丟盡了。那些糖、點心、還有錢,他一點兒也沒撈到。本來打算得好好的,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心裏難受極了。

那頓飯石頭都不知道是怎麼吃的。他光記得在回家的路上,人家這一句那一句,都在挖苦他。有說:“我回頭一看,這小子竟歪著脖子還沒睡醒,我還沒來得及叫他,就讓人家把嫁妝搬下去。”有說:“石頭,你要的糖呢,拿出來讓大夥嚐嚐。人家送燈的錢呢,拿出來讓大夥看看。”

本來石頭心裏就不好受,讓人家七嘴八舌地數叨,滿肚子的委屈就憋不住嗚嗚地哭起來。還是爹安慰他說:“石頭,該你得到的,可一份都不少。可錢,我不能給你,我得交給你娘,開春繳學費呢。”可石頭聽著感到失落了什麼東西。

是護車送燈回來好幾日了,石頭聽爹跟娘說起陳姑姑婆家接車的事:“要是石頭沒睡,把燈舉得老高,人家看小子頭麵或就會多給幾個錢……”

餘玉苗賞析:

讀了這篇文章,估計讀者很難把它忘掉。

從寫作技巧上說,它主要得益於人物的心理描寫。石頭聽到陳姑姑要出嫁的消息,心裏很高興,因為以前陳奶奶說過要他護車送燈。眼看大喜的日子就要來了,陳奶奶卻沒有跟他提過送燈的事,於是他心裏既緊張又失落。結婚前天,陳奶奶終於告訴石頭讓他送燈,石頭興奮得失眠了。小說以石頭的心理活動變化為主線,塑造了一個天真可愛的小男孩形象。

其實,這篇小小說的情節才是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文中敘述了石頭童年的送燈場景,讓人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石頭想護車送燈,陳奶奶卻半字不提;好不容易逢周六,石頭終於當上了護車送燈的男孩。按照文章的發展趨勢,想必讀者都以為石頭應該如願以償。但是,作者筆鋒一轉,竟讓他在婚禮上睡著了。最後,石頭得到的不是糖果和錢,反而是大夥的取笑。本應高漲發展的情節被作者巧妙一點,就全部化解了。這樣一個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的情節安排,不得不讓人讚歎作者的構思才能。

此外,小說的語言也很吸引人。生活味十足的母子對話一下子把我們帶到了淳樸的鄉村。寬厚的父親,老實的母親,和藹的陳奶奶等鄉村人物撲麵而來。大夥挖苦石頭的場麵描寫栩栩如生,極具生活情趣。另外,“石頭,你要的糖呢,拿出來讓大夥嚐嚐”、“人家送燈的錢呢,拿出來讓大夥看看”等攜帶著調侃的語句襯托出石頭難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