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躍不知道老貓把培養皿塞到什麼地方去了，它甚至有可能把培養皿內的細菌直接倒了出去，讓這些微生物在惡劣的火星環境中自生自滅，在常規情況下，這種行為算是環境汙染，隻是現在已經沒人在乎這一點了。
那些變異的杆菌是否能真正演化成火星阿米巴，就要聽由命了。
“舟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唐躍趴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按著鍵盤，無精打采。
“一百四十個時。”老貓回答，“在過去三中，這個問題你一共問了一百六十七遍，剛剛是第一百六十八遍。”
“空間站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不知道。”老貓回答，“可能一個時，也有可能一百五十個時，這個問題你問得和上一個問題一樣多。”
當麥冬在線的時候，唐躍與老貓從不討論聯合空間站的壽命問題，一人一貓都顯得相當淡定，該打牌打牌，該扯淡扯淡，仿佛胸有成竹，認定舟7號貨運飛船可以及時趕到。但當空間站進入無信號區域時，唐躍的焦慮和不安就顯露出來了，他其實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都要跳腳了，但還要強裝鎮定，唐躍幾乎是每隔幾分鍾就要確認一次舟和空間站的狀況。
舟7號是在和時間賽跑，但這卻是個催不動的參賽者。
舟飛船必須留出足夠的推進劑進行減速和降落，除此之外的所有燃料都被老貓用作加速了，它已經到了極限，沒法再快哪怕一秒鍾。
“嚴格地來，貨運飛船是否能救下麥冬姐，這個結果是定死的，沒有其他變量。”老貓，“因為舟飛船的抵達時間是確定的，空間站的墜毀時間也是確定的，如果前者早於後者，那麼我們就能拯救麥冬姐，如果後者早於前者……”
“那就玩完了是麼？”唐躍攤手，“在過去的三中，這句話你也跟我了一百六十七遍。”
“因為我們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老貓。
“複讀機？”
“不。”老貓搖頭，“我們都在絕境中尋找希望……但是聽我唐躍，我們要抱有最大的決心與信心，同時做最壞的打算。”
“救援失敗？”
老貓走過來，把唐躍按在椅子裏，“是的，我們要做救援失敗的打算，唐躍，你必須要好好想想，萬一聯合空間站堅持不到舟飛船抵達的那一刻……你要如何麵對這個事實？”
唐躍怔怔。
假如舟貨運飛船來不及趕到，那麼聯合空間站就會墜毀。
聯合空間站墜毀，麥冬就會死。
麥冬死了，全宇宙就隻剩下他最後一個人了。
“你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唐躍悶悶地，“即使我不麵對事實，事實也會麵對我，現實最殘酷的地方在於你無法從它之中逃開，作為全宇宙最後一個人類，我能做什麼呢？站在沙漠中央朝四麵八方鞠躬感謝各位列祖列宗的保佑，讓我成功地活到了最後？”
“我很嚴肅。”
“我也很嚴肅。”唐躍撓了撓頭，歎了口氣，“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但是你知道你問的那個問題意味著什麼嗎？你在問我如果明世界就要毀滅了，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他把電腦顯示器稍稍扳過來，讓老貓看。
老貓抬起頭，皺眉。
“這是什麼？你整理的曆史文獻？還是你的任務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