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範的課結束以後是法語課,我幾乎沒去上過。
我的專業是英語,英語都說不利索,卻成天被一幫老師逼著看一些過目即忘的外國概況,外國文學史,這還不夠還學二外。
我再次溜進了女生寢室,不過這次不像上次那麼慌張,我到了四樓便不再使用隱身術,大搖大擺地在幾束眼光的照射下走進了楊歡的寢室。
她跟我說過每周的這天就她在,我便我說要來。
她跟我打賭,把寢室號什麼的都告訴我,說看我怎麼進來。
我便進來了。屋裏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有一個桌子是開著電腦的,那必須是楊歡的桌子,因為桌子上放著我送她的狗熊,還堆著她的衣服。
我聽見了衛生間裏流水的聲音。當我看到桌子上的幾件不太和諧的衣服的時候心裏還咯噔一下,我一邊仰在椅子上養神一邊留意著水流的聲音,我知道水聲停止的時候她就快出來了。
當我們看見對方的時候都吃了一驚。
我吃驚的是她穿的還算完整,這才意識到桌上堆的是她換下來的衣服,本來就不穿了。
她吃驚的原因就簡單了,很多雜誌不僅一次地告訴我們,不要直勾勾滴盯著女人的胸口!
“額。”我說。
“吃。”
“啥?”
“飯。”
“吃過了。”
“那你餓屁。”
“那你給我點吃的吧。”
“我還餓著呢。”
“那你來我這拿點吃的,我喂養你。”
“我肚子痛。動不了。餓抽過去了。”
“痛經了。”
“痛死了。”
“我給你揉揉。”
“遺照(畢業照)拍完拉?”
“拍完啦,就等著死啦。”
“我還得上課,奶奶的。”
“知道你也不好好聽。”
“什麼武器能殺她。她讀書本讀的很開心啊。”
“你是反動派,我找警察。”
“我很乖的。維護學生會維護班級維護學院。”
“放。”
“屁你妹!我實話。走啦,晚上九點多點點會晤。兩個電池都沒電了。”
“電池沒了咋辦?”
“買去。退朝!”
“我說你手機的電池沒了咋辦,你玩啥?”
“滾!”
“我沒穿運動鞋。”
“光腳滾!”
我很少把劍帶回學校,但是這天我是帶著劍的,因為這把新劍我還沒玩夠。
警察吸毒抽出了劍身,他是懂劍的。
“有點重,很薄很細,天堂,不可彎折。奇怪,這種劍一般都是很有韌性的,這是一種硬劍。”他說,“你現在到織法了啊?想當年你是最晚來的,現在卻成了咱們寢室第一個織法。”
“現在已經有很多織法了,回想以往龍天軒縱橫天下,現在隨便一個織法都能打過他。神降已經滿地都是了,禁咒簡直人見人打。”我說。
“是啊。媽的想當年咱禁咒的時候覺得禁咒就牛的不行。”
“一批人走,一批人來。現在的已經很少有認識人在桃花巷了。”
“我們都覺得沒意思了,不像您還這麼勤勤懇懇地呆著啊!”
在他用那種及其誇張的語氣說出您的時候我的憤怒就被點燃了,最近我已近越來越多地忍受那種暗示。
我本來也沒用什麼知心朋友,現在看來他們更不可能是。
我本來想跟他們說說以前的事情,說說我怎樣遇到浪子情俠,說說以前的靈隱寺招和尚,四劍人大戰,說說我的隱身術。
可是我已經想到他們會怎麼回應。
都什麼時候了,我都考研了你還BB這事?靈隱寺招和尚關我屁事,四劍人關我屁事。而且,關你屁事?你隱身雞巴!
我似乎知道了他們隱瞞自己在桃花巷的原因。因為這並不是一個多麼光彩的事情,因為學生就是學生,學生就應該學習,成天不務正業,這是一個好學生麼?
現在他們回歸了正常,自然願意隱瞞以往的事情,而且可以反過來嘲笑我這種“勤勤懇懇呆著”的人。
說不定他們在考研教室無聊了,正好可以講講巫之星同誌的光輝事跡。
但是我看看他們,他們又如何?玩命讀書,也不是為了做學問,沒人為了做學問。
人們讀書,是出於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迷茫。呆在學校十幾年的時光,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能做,如果不讀書,無所事事,無疑是令人害怕的。而且除了讀書之外,人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隻能一邊讀書消磨時光,一邊等待神人的出現和奇跡的發生。
據我所知,他們也沒有時間讀書,隻能忙著考試。舉試是怎麼考得,不是背背書就行,要報個“保過班”。怎麼保過呢?當然不是做學問,而是揣摩出題人的內心,一個辦班的最大的成就莫過於押中題,你說人們能讀到什麼書?
考中還不算完。這隻是小意思。如果你考的是公務員,考中以後才發愁呢,有錢就怕沒後門走啊!沒錢的可以去死了。有時我就想還他媽不如把走後門的錢拿來給我花,10年的工資給那幫畜生真他媽白瞎了。
要說想要讀書讀出個名堂,一百個裏麵最多有一個,而這一個人還無法安心讀書。上麵要他寫各種文章,要說自己有什麼想法,寫就寫吧,可是他還有評論,你這寫的好,你這垃圾,重寫。
咋寫?抄唄。
我就麵臨寫個大文章(畢業論文),你說我這樣沒怎麼真正在學校呆過的人怎麼辦?
我們到還好,最主要的是老師們,要想繼續教書,有出息,不得不按照規定,寫各種文章來應付。要想更有出息,寫完還要走後門,拉關係,花大錢,請人發表,你說不抄還咋。人們天天說什麼“引用率下降”了,這了那了,這能怪我們嗎?我們的精力不在於寫文章,而在於抄了怎麼樣不會被看出來。抄來的,花錢請人發表的文章,你要人家怎麼引用。話說我們不想抄,這都是給人逼得。
光是抄倒也罷了,最可笑的是,光抄還不行。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要求“引!用!別!人!的!不!得!少!於!十!五!處!!!!!!!!”你說操蛋不,我自己寫了自己的見聞和感想,還要被迫引用別人的。我隻好把自己寫的話後麵加個括號,括號裏寫上,“孟子,某某年”。這還沒完,後來又改為“某某年,孟子”。再後來,老師把我叫去罵了一頓,又改回“孟子,某某年”。正式交稿之前,這玩意至少改了五次,被罵三次。
不過這倒不怪我的導師,這是由於那幫老師意見不一。答辯那天一幫老師認為孟子在前,一幫認為孟子在後,幾乎要吵起來。這時我就恨不得自己煽風點火的本事瞬間翻上幾倍,最好能讓兩幫老師當眾打上一架,那可他媽的好玩死了。
下午的時候開班會,我本來以為大家要問些令我難堪的問題,正在發愁。結果大家一言不發,也不問我為啥暑假沒回家,也沒問我最近在幹嘛,倒讓我覺得有些失落。
班會的主要內容:互相打分了。上麵規定,我們這一個班二十七個人中,必須有五個好人,十一個比較好的人,八個一般人,還有三個壞人。我們就寫上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按說我覺得我們裏麵都是一般人,可是不得不劃出五個好人,三個壞人。
結束時候,老師叫我們幾個男的幫忙掛個牌子,上麵寫道“科教興國”。
仔細揣摩起來,科教興國是相當可行的。比如說大辦學校,首先要開墾土地,這就開發了資源同時創造了工作崗位。等學生來了,還可以收他們的錢,這叫刺激內需。最掙錢的還是辦班,一個可以押中題的班一般都會賺到花不完的錢,這樣可以讓少部分人先富起來,由他們帶動大家一齊富起來。依我之見,學校授課,其實是極大的浪費。真要實行科教興國,就應該不上課,隻考試。這樣才能節約大把的資源和精力,最大限度地的發展經濟。如果嫌不夠,我們還可以賣題。
楊歡說九點跟我會晤,也不知道是要說什麼事情,回到寢室開電腦,QQ響了。
楊歡08:37:22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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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毛毛蟲08:37:37
e
貓毛毛蟲08:37:48
我剛上來你就看見了
楊歡08:38:05
哇~有緣
貓毛毛蟲08:38:39
什麼看出來
楊歡08:39:03
啥?
貓毛毛蟲08:39:23
從哪裏看出有緣了
楊歡08:40:18
不用看。就是有緣。
貓毛毛蟲08:40:27
哈哈,我喜歡
貓毛毛蟲08:41:00
上課麼
楊歡08:41:06
那是!
楊歡08:41:08
嗯~
貓毛毛蟲08:41:20
又不好好聽
楊歡08:41:43
對呀~
貓毛毛蟲08:41:55
和我一樣啊
楊歡08:42:59
是~
貓毛毛蟲08:43:15
恩,我喜歡~
楊歡08:43:48
你好喜歡我哦
貓毛毛蟲08:44:01
好吧
楊歡08:44:22
我羞怯了~
貓毛毛蟲08:44:41
連楊歡這樣的人都會羞怯,真他媽見了鬼了
楊歡08:44:42
操
晚上見到了楊歡,她也不說什麼事,我也不說什麼事。
也許是我的技術太低,經過無數的旁敲側擊楊歡還是沒跟我說一點關於兔子的事情。
最後我隻好直接問,知道兔子的消息麼?
“你說的是朱小靜麼?人家可是已經有主了。”
我的反應很慢。雖然在這麼長的時間內我不住地擔心,在我苦苦尋找兔子的這段時間裏會發生什麼,但是當我真正地聽到了一個結果,也許是懵了,我還沒太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麼。
有男朋友了是什麼意思?
在我小的時候,意思大約是可以拉手。後來越來越升級,從擁抱到親到摸直至同居。同居的意思就不用解釋了。
我在思索,兔子有男朋友了,是屬於哪一種?
我思索這個問題直至本年的平安夜,這是讓我難以度過的一夜,因為它總是搓到我的痛處。這夜我總是睡不著,心亂如麻。一個人對著枕頭暗自發誓要努力奮鬥,可是我一直也沒有好好奮鬥。
過年的時候我就回家了,其實我很想回家。在外麵人們總是和你十分熱情,讓你說出你的想法,說完之後,那些對你熱情的人又覺得你不老實,竟然有這種想法。其實我老實是老實的,隻是不夠單純,他們搞混淆了。
我也不是沒有單純過,而是因為單純過。
而且我也沒說自己老實啊,他們以前說我老實,隻是看我長得呆呆的像個**,並沒和我打過交道。等發現我不夠單純,便自然也不老實了。回到家就不是這樣。
但是真的到了家,我又想趕快回到學校。在家裏父母即為家長,有權隨便說你而不顧及你的尊嚴,一天到晚攆著你說你這了那了,什麼都不幹了,總之對於父母而言,做一切事都要“有用”。
準備考試,看書,或者出去掙錢,這是有用的,玩沒有用,玩就是作孽。即使同樣是看書,看考試的書就是偉大的壯舉,看小說則是莫大的罪過。對於他們來說人根本不需考慮自己的意願,跟我說你就不要考慮自己想幹這了,不想幹那了,你能教書就是天大的造化了。這就好像一頭牲口不需考慮自己想不想種地,我們不殺你吃肉而讓你種地就實在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
此外我媽一看到別人的孩子就羨慕的要死,看見人家天天好好看書,考上公務員了,偉大的不得了,恨不得我也能學到人家的一半。這時我又寧願去到虛假的世界,看人家對你還禮貌,還沒權利這麼說你。
說到在家,也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家,你的父母飼養者你,你不需要有自己的喜好,也不需要任何想法,你應該一切按照他們的安排去出人頭地。這就好比人家養了一群牛,規定好這個牛要耕地,這個牛要吃肉,這個牛要產奶,要是奶牛說老子不想產奶,老子想要騎馬,那就是大逆不道。
總之就是在外嘛,天地不容,在家呢,父母不容。可是說到父母不容,要是我媽夠狠,一腳把我踢出家門,那也還罷了,問題是他不僅不把我踢出家門,還不許我出門!一定要我按照他的意誌活下半輩子。如果我私自出走,就會背上“害父母操心”,“讓父母不放心”,“害父母難過”等等數不勝數的罪孽。每當這時我就羨慕孫悟空沒爹沒媽,是他媽的石頭逢裏蹦出來的。
同學是那麼對我,家長是這麼對我。
我也是人,我也有憤怒,我的心裏沒有真正信任任何人,我一人對抗全世界!怎麼地吧!
不過這次回家我見到了許多同學,說到我們這批人馬上就要開始大批的結婚。我想到我這樣的光棍就要輾轉於那些得到對特定女人的侵犯許可的男人之間。有人說有的女的和他男人分開了,苦的很。我私自的認為這是好事啊,和男人在一起有什麼好,他要操你哩!
下雪天的時候,我從家裏漫遊出去,沒有找同學也沒有逛街,我已經感覺到自己是個變態分子,我在荒蕪的地方漫遊。
我在雪地中走進一間小屋,屋子裏吊著一排山雞。
我想起小的時候就把山雞的尾巴插在背上假裝孫悟空。山公雞的羽毛漂亮極了,尤其是脖子附近的藍色,絢麗無比。
屋裏的老人說:“你可以吃雞。”
我說好。雖然殺雞比較殘忍,可是雞已經死了,那就吃吧。
老人看了我幾眼,問道:“你奶奶姓楊?”
“你怎麼知道”
“那麼你姓田?姓曹?姓巫?”
我想起第一次到鐵匠鋪的時候張水岩也問了這樣的問題。他們到底為什麼問這種問題?
老人沒等我回答,喃喃自語道:“作孽呀,你也到織法了。”
我操!
我到織法管你**事啊?
我已經出離了憤怒了!這是怎麼了?因為桃花巷的事情,同學諷刺我,家長罵我,連個不認識的人也說作孽,這他媽到底啥意思?
你們不喜歡我,那我也不稀罕你們。
山雞熟了,我也不想吃了,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回頭看見潔白的大地上留下了自己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