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籌夠了路費，他乘車直奔溫州"嘰嘰喳喳"，路旁的森林裏傳來一串鳥語，將他從回憶中喚醒過來。
"嘰喳嘰喳"，他努起嘴巴，也吹了一串鳥語，漆黑的森林裏，立即又傳來鳥兒的回應。它們把他當成同類了。
學會鳥語是後來的事。在溫州，他算真正的拜領教了一整套製作雀鳥的技術過程。滿師回家後，他又把妻子送去學習，然後夫妻倆千開了。他們的第一批產品送到了西安，結果很受歡迎。一些大專院校、研究單位購去做教學標本；一些高級賓館、飯店購去布置室內環境；還有一些花木商店、外貿機關......大有供不應求之勢。
找到了前進的路，夫妻倆開始艱苦創業。他們常常手拄拐餛，沿著漢江邊去考察，鑽進巴山老林去采集標本。為了工作，他慢慢學會了各種雀鳥的叫聲。每到一處，他就用嘴巴摹擬出逼真的鳥音，逗出了活潑可愛的鳥兒；妻子則藏在樹下，把鳥歡樂的表情，優美的姿態觀察仔細，熟記在心裏，以便提高製作還原的技巧。此刻，他又想起了妻子那橢圓型好看的笑臉，心裏一陣甜蜜、一陣激動。
蜿蜒曲折的山路，拐進了一條峽穀。這裏的地名叫石門，出了石門就到了山下。但石峽穀裏的路特別難走，兩邊陡峭的山峰壓得人喘不過氣兒來，穀裏黑呼呼伸手不見五指，手；電光在這兒也變得陰暗不明。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摸著，腳下的路是狹窄坎坷韻，他覺得自己的人生道路也是狹窄坎坷約不久前盼一幕被思維逸個無形的長鏡頭，呼地拉到眼前。
說，你們是幹什麼的?"在市管所的辦公室裏，所長審問著他們。
他們來到這個巴山深處的小鎮上采集收購標本，結果被市管所的同誌抓了起來。
"我們收購雀鳥樹根等東西，用來製作工藝美術產品，不幹別的。"他回答道。
"我們一不倒賣文物，二不販運黃金，正人走正路，你可以檢查嘛!"柳華純也在一旁辯解著。
"嘿嘿，你們收那些爛髒東西有啥用?我不信。刀市管所的同誌動手檢查了，但沒有搜到一樣違法的東西。最後隻好說："雀鳥也不是隨便收購的。這樣吧，將你們的東西先留下，回去在鄉政府開個證明來再取走。"
"我們路遠，往返費事花錢啊!"他站起來說。
"不行，就這樣，你們先回去吧!"
沒法兒，他們隻好退了出來。不過，身上的錢糧手表等物件全部被收走了，在去汽車站的路上，柳華純著急地說：
"一分錢沒有，咋個回去啊?"
他笑了笑，從嘴裏吐出一個紙疙瘩來，柳華純仔細綻開一看，原來是十元錢紙票子。剛才搜身時，他乘人不注意將十元錢揉成疙瘩塞進嘴裏。這也是生活逼出來的機智啊!嘴裏的疙瘩吐出了，車票錢有了，但他的心裏卻結起了疙瘩。未來的道路上，象這樣的阻難肯定還不少。他需要理解，需要支持啊！回家後，他上書給縣領導，彙報了自己的處境和設想。
現在，終於有了回音。
摸出石門峽穀，來到一段開闊的山坡上。頭頂上不知什麼時侯已經升起了一輪月亮。圓月的清輝照得山野一片暈黃，山影兒又明顯了，道路也明晰了一些。下完坡，來到靜靜的月兒河邊。河水隻有大腿深，他脫了鞋，挽起褲腿，涉水過去。上岸走不幾步，就可以看見自己的茅草小屋了。已臨夜半，整個村子黑呼呼一片，隻有自己的屋裏還亮著燈光，他知道，妻子一定等候著他的歸來。果然，村頭好象站著一個人影。見他走近，便問道：
"是胡清佩嗎?"
"是的，你還沒睡呀?"他答應著，快步走上前去。：
"我等著你呀。"待他走到身邊，她興奮地說："今天縣上領導把我叫去問了情況，又讓我打電話找你回來。喂，領導很重視咱們的事，打算安排咱們去縣林產品經銷公司工作，還準備派記者來采訪報道你......"
他搖搖頭："咱們不是為了出名，隻要自己學的手藝不白丟，隻要前邊的路走得更順利一些，隻要能將山裏的財富挖掘出來。造福於民就行了。"
她用手指戳一戳他的額頭："你呀，真是個老實巴腳的山裏人。回去睡覺吧，明早還要去縣城哩。"他們肩並肩地朝自己的小茅屋走去。冬冬盼腳步聲驚醒了門前大樹上歇著的一對相憩鳥兒，它們拍翅飛起，"嘰兒嘰兒"迅速從夜空中劃過，奔向河那邊的山裏去。
丹色清清，山影重重，時辰已過子夜，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