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仿佛要將萬物吹得支離破碎,卻吹不散他內心的孤寂。
落雪紛飛,掩蓋著這充滿肅殺的江湖,卻蓋不住齊笑天的那份執著。
一人一馬孤獨的在漫無邊際的雪地奔跑著,雪依然在下,北風仍舊無情的吹著。
齊笑天的頭發身上早已經堆滿落雪,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凍得發白,但他卻感覺不到冷,仍舊揮舞著馬鞭,不快不慢的前行著,於是雪地上出現了一行長長的孤獨的馬碲印,由淺至深,慢慢地被落雪填滿。
他的臉瘦削,菱角分明,他前額已有一大片雪白的頭發,他的眼角已有一絲皺紋,但他那雙眼依然如往昔般明亮清澈,隻是少了那份衝動和稚氣,多了一份冷靜與執著。
雪下了整整三天未曾停息,而這一人一馬亦在雪地中奔馳了大半天。天寒地凍,雪地上再無其他行人,愈加顯得這一人一馬有著說不出的孤寂,齊笑天十分討厭寂寞,他卻時常與寂寞為伍,隻因他的心早已經沉寂在無盡的深淵……
一望無際的雪地前方出現了一個黑點,在茫茫白雪的世界裏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齊笑天依舊不快不慢前行,黑點逐漸放大,原來是一個人。
那人一襲黑色長袍如同一根黑亮的標杆一般佇立在雪地上,雪已淹沒至他的膝蓋,他卻絲毫不以為意,漫天落下的大雪著身即融,甚至連頭發上亦無一絲殘雪。他的形貌清秀,大約四十餘歲,身材瘦削,眼睛如同一頭狩獵的豹子直盯著齊笑天——雖然二人相距仍然有十餘丈。
齊笑天依舊駕馬前行,前方是何人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二人相距已不足一丈,齊笑天的馬突然停了下來,他亦感到一股殺意擋在前方。
黑衣人低沉有力的聲音已響起:“閣下可是刀神齊笑天?”
齊笑天並不出言否認:“你是在等我?”
黑衣人露出一股得意的笑容,“不錯!”
“我並不認識你!”
“我是何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刀神就行了!”
“找我何事?”
黑衣人眉宇之間湧現一股傲氣:“我要和你比試刀法!”
齊笑天微皺眉頭,淡淡地說道:“我可以拒絕麼?”
黑衣人道:“不能!”
‘為什麼?’
‘隻因為你的刀法天下第一,若能擊敗你,我便可成為新的刀神!’
“原來你是為揚名立萬而來。”
黑衣人點點頭:“刀神的稱號對於一個人刀客而言是無上榮耀,不僅僅是我,你是所有刀客共同挑戰的目標,隻是他們不夠資格和你決鬥而已!”
齊笑天笑了,他笑得很淒涼,卻帶著一絲的嘲諷:“就算天下第一又如何?你還不是要接受更多人的挑戰?做第一是十分孤獨的!”
黑衣人仍然傲氣十足:“能做到天下第一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值得,光輝榮耀的時刻哪怕隻是曇花一現,亦可名流千古!”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冷峻,“拔刀罷,此刻我已等得太久!”不知何時他的手中已多了把雪白的刀,與白雪印成一線。
齊笑天翻身下馬,他已感到黑衣人強烈的殺意早已蓄勢待發,與北風幾乎融為一體。
“你的刀呢?”
齊笑天淡淡的答道:“刀在心中!”
黑衣人瞳孔突然收縮,但隻一瞬間,他的刀已揮出,殺意亦隨之更猛烈!
刀光如流星般迅捷,卻也如流星般短暫!
齊笑天已上馬,依然不快不慢的前行。
鮮血一滴一滴灑在雪中,在純白的世界顯得格外燦爛絢麗,黑衣人的臉已無一絲血色,他的刀已同他的手臂一齊掉落……
齊笑天臨走的時候隻留下一句話:“沒有這隻手你會活得更長久!”的確,一個人若是喪失了握武器的手,便會不再卷入對名利的爭奪,血腥的仇殺或許亦會隨之遠離。
人生本就是充滿矛盾的一場遊戲,江湖就像一個漩渦,隻要你卷進去了便再也難逃出來,齊笑天便是如此,雖然他已經淡出江湖許久,仍然還是有各式的武林中人會找到他,對於名利,他早已看透,感歎的卻是世人的愚昧無知。
荒蕪的雪地,孤獨的人和馬,隻有紛紛飛揚的落雪和凍徹心扉的北風為伴。好在雪路並非無邊無盡,傍晚時分終於到了小鎮。
鎮上的行人極少——如此天寒地凍,誰不想待自家烤火取暖?
殘舊的老客棧,窗戶被北風吹得吱吱直響店內的裝潢依舊十年未變,既殘又破,裏麵冷冷清清,隻有稀稀落落的三五個客人,不過雖然殘舊,卻打掃得異常幹淨。
齊笑天選擇了角落裏的一張桌子,要了一壺酒,幾樣小菜,獨自自斟自飲。
“韓如雪”三個字早已占據了他的全部,事隔十餘年,他對她的感情非但沒有絲毫減淡,反而愈加強烈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若能讓他重新選擇的話,他寧願從未見過韓如雪這個人,這樣也許就不會受這無盡的折磨。
狂風吹起破舊的布簾,原本不太暖和的店裏瞬間一陣冰冷刺骨,隨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四個錦衣華服的漢子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五大三粗,凶相畢露的胖子,這胖子聲音甚是沙啞:“小二!好酒好菜趕緊一起上!”四人大模大樣地坐在居中的桌子,眼神裏充滿著挑釁掃視了四周一圈。
店內除齊笑天外都是些極普通的路人,而齊笑天背對著他們飲酒,胖子等四人亦不以為意。
酒肉都已上齊,四人開始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三杯酒下肚,那紫衣大漢的臉已和那身衣服差不多的顏色,笑道:“鍾老大,此次行動咱們會不會來得太早了?”
旁邊那灰衣大胡子甚是得意:“龍老三,古人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說的再明白不過了!”
另外一個漢子臉上一條長長的刀疤,使得他原本醜陋的臉更加難看,他的聲音亦十分刺耳:“話雖如此,可古人亦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屆時咱四人恐怕難以敵過太多人,何況既是長生……那寶物,對它眼紅的自然都非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