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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晚上10點一到,許海冰以"憨厚傻小子"的麵貌如約前來與"頑皮野丫頭"網上會麵,一番妙趣的對聊之後,他又沉不住氣地把話題扯到了盼望見麵上--

頑皮野丫頭:"……哎呀,你怎麼又繞到見麵上來了?!實話跟你說,不是我不願意見麵,而是現實中的我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女孩,就是丟在人堆裏根本找不到的那種,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美麗,也沒你期待的那樣浪漫,會讓你大失所望的……"

憨厚傻小子:"這你盡管放心,我又不是見色起意的人。不論你形象多麼誇張,多麼富有創意,你在我心目中都是無與倫比的塑像,值得永遠珍藏。你星期天不是休息嗎?"

頑:"我哪像你們幹部有星期天呀,說出來你不會看不起我吧?其實、其實我隻是批發市場賣服裝的……"

憨:"不會不會。我一開始就說過,在網上,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隻有一個平等的身份,那就是網友。"

頑:"那、那好吧。你要是實在想見我,就星期天下午到我攤子上來吧……"

許海冰心裏一陣狂喜,禁不住起身到床上做了個後仰翻表示慶賀。

憨厚傻小子:"好啊!可怎麼找到你的攤子呢?"

頑皮野丫頭:"我在火車站旁彙源批發市場。"

憨:"彙源市場大了哇。"

頑:"我賣牛仔褲。"

憨:"賣牛仔褲多了哇。"

頑:"那就要看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了,到時我憑感覺辨認你,招呼你,你別吭聲,悄悄伸出手打個V字手勢我就明白了,然後看我眼神行事……"

憨:"哦,暗號有了,要不要再對接頭暗語,比如:你有桃木梳嗎?有,要現錢……"

頑:"嗬,你還看過《紅燈記》,那更有趣了,不過現在真桃木的梳子沒有了,仿桃木顏色的梳子倒還有。到時你把桃木梳改成桃色梳就貼切了。"

憨:"好,照辦,哪怕讓我弄出個桃色新聞都在所不辭。啊,還有兩天半,60個小時,3600分鍾,216000秒鍾,就可以見到我朝思暮想的你了!時針,勞駕你走得快一些吧,讓那甜蜜美好的時刻早些降臨我的身邊。現在我就倒計時,216000、215999、21598……"

……

終於盼到了星期天下午,許海冰早把張汶提醒的改在這會兒上的比較重要的計算機課丟腦瓜後去了,騎著除鈴兒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就直奔火車站旁的彙源批發市場而來。

進了遮天蔽日的市場,隻見攤挨攤,衣摞衣,人擠人,上哪裏去找那個夢寐以求的"頑皮野丫頭"啊?

"哎!小大哥,你要買什麼?"--

正在攤位間邊尋望邊溜達的許海冰終於聽到了一個期盼已久的女聲!

他按捺住興奮,先轉過臉,看到對麵正是掛滿牛仔褲的攤位,後轉過身,向攤位上喊他的女子一步步接近,臉騰地臊紅了--

一個正敞著懷給孩子喂奶的粗壯小媳婦正用熱辣辣的目光看著他!

這還是丫頭?丫頭她二姨還差不多!大失所望的許海冰支吾著就要走,小媳婦起身高八度叫喊:"哎哎,咋沒開口就走呢!"然後低八度催問:"到底要什麼?說!"

許海冰怔怔地看著她,悄悄地伸出兩個手指頭。

小媳婦微笑著點點頭,往後喊:"二丫!找你的。"

"噢,讓他等一下。"牛仔褲牆後麵撂出一句清甜的女聲。

"馬上就行。"小媳婦向許海冰曖昧地擠了一眼。

許海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碰巧看到她懷裏的嬰兒在漾奶,結結巴巴地努嘴提醒:"……奶,你奶……"

小媳婦低頭一看,連忙用左手拿毛巾去擦滴到肚皮上的奶水,抱著嬰兒的右手無意一鬆勁,嬰兒歪出膀彎--

許海冰見義勇為,隔著攤鋪急撲過去護住嬰兒,小媳婦同時緊收胳膊肘!

正在這時,牛仔褲牆後鑽出一甩著大辮子、看上去很純情的農村大姑娘,瞪著大眼驚奇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許海冰上半身趴在鋪板上,臉貼著小媳婦的肚皮,左手被夾在小媳婦的胸口。

大辮子連忙將許海冰扶起,試探地:"你就是要……"

許海冰沒來得及答話,隻顧活動著剛從小媳婦胸口抽出來的被夾疼的兩個手指。

大辮子會意,向四周看了看,衝許海冰使了個眼色,然後離開攤位。

許海冰心領神會跟在後麵,怎麼看怎麼覺得她是個名副其實的頑皮的野丫頭,特別是那兩條都快垂到滾圓的屁股上且不停擺動的世已罕見的大辮子更惹人喜愛。

大辮子在前風風火火的走得飛快,再加上市場通道上人多得碰臉,急切想跟上和她說話的許海冰始終沒有得逞……

轉眼到了批發市場邊,髒亂的小吃攤一個挨一個,蠅營狗苟。

大辮子向一炸油條的獨眼男子打了聲招呼,然後帶許海冰縮著頭鑽進油條攤後的一破鐵皮房內。

盡管鐵皮房裏亂堆亂放、髒亂不堪,但基於幾天來十分投機的網上交流,許海冰依然湧起一種溫馨的感覺,一進來就兩眼放光,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大辮子。

大辮子也笑眯眯地看著他。

許海冰作了個梳頭狀,捏著故作深沉地嗓音問:"有桃、桃色梳嗎?"

大辮子也一本正經地答道:"有,得給現錢。"

許海冰見暗號對上,興奮地直點頭。

"好,你等著。"大辮子捋起袖子,轉身先從一大黑缸裏拎出兩個沉甸甸的麵袋,然後才捧出壓在下麵的一捧書,往油黑的破桌上一攤:"看,都是桃色的。十本一批,四折。"

"啊?"剛才還血直往上湧的許海冰霎時從頭涼到腳後跟,用傻了的眼看著一本本印著花裏胡哨封麵的書,直呆呆發愣:"你,你原來不是頑……"

"是啊,我原來是在候車室玩撲克牌蒙人的,早整頓不讓幹了。"大辮子毫不避諱自己不光彩的前科,"你不是要桃色書嗎?你看,這書裏麵都是桃色新聞。這本,新到的,寫台灣女議員逐(遽)美鳳跟人家幹那事兒被偷拍的……"

許海冰慌忙推脫:"哦,我、我不是要這個、書……"

"噢,對,是要VCD呀,你一見麵豎兩個指頭我就明白了。我現在主要就是銷VCD的,聽你說書、書的,我才……"大辮子說著,又從身後那口大缸裏端出一大紙盒光盤,放在書上。

許海冰克製惱火,找借口脫身:"……你這碟這裏頭的質量能保證嗎?別是空白的吧?"

大辮子態度懇切:"這你盡管放心,俺是固定攤點,又不是路邊遊擊隊,那些路邊攔著你買的你十買十上當,他們那碟光外包裝招人,打開裏麵什麼都沒有,俺這都是頂級以上的,保你好看,有問題明天來換,實行三包。"

"嗯……不過都是老的嘛……下次再來吧……"許海冰裝模作樣地挑看了一下,抬腿脫身。

"不能走!"大辮子勃然作色,跳過來擋住許海冰。

"怎麼,你光天化日之下想幹嗎?"

"你看了就得買。"

"你強買強賣?"

"是又怎樣?!"

"……那,那我光給你錢還不行嗎?"

"不行,你不拿書就會舉報,拿了咱就是拴在一起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