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警察好奇地伸著脖子湊近他。

"啪!"許海冰一拍桌子,謔地站起來。

倆警察條件反射,也跟著激淩站起來。

"他,是不是--在上網的時候死的?!"許海冰神秘兮兮地問。

倆警察不置可否。

許海冰繼續妄加推斷:"……長期連續上網,精神高度緊張,體力極度透支,體內激素水平失衡,植物神經紊亂,免疫功能陡降,頭腦和心髒負荷加大,誘發一係列複雜的生理病變,導致腦溢血或心髒病突發,又沒人發現,沒有及時搶救……"

倆警察若有所悟。

"叮……"桌上傳真電話驟響。

小尤抄起話筒:"喂喂……對對……哦哦……好好……給你信號。"他按下綠色接收鍵,告訴大餘:"沈大興的屍檢結果出來了。"

大餘驚訝:"哦,這回真快啊。"

傳真機緩緩吐出兩頁屍檢報告。大餘急忙拿在手,直接看第二頁最後結論,一字一頓地念道:

"因驚嚇致心肌細胞破壞猝死。"

三人好半天才抬起同樣布滿疑雲的臉……

許海冰從派出所出來就打的直奔地鐵站,急著往女朋友家趕。

按說依他的自身不論軟硬條件,不至於困難到都"奔三"了才開始忙乎著對象問題。但許海冰畢竟就是許海冰,他有祖輩是老革命的背景,從小又在正統、封閉的部隊大院長大,形成了多少有些獨立、傲慢的個性,這就決定了他不大會主動低眉順眼地去向女孩子表達愛意,也不大會輕易地被動接受女孩子或明或暗拋來的繡球。直到大三時他才和一個同為學生會

幹部的女同學有那麼點意思,但一個槽子裏畢竟不能拴兩頭叫驢,對方過早顯露出來的女強人的鋒芒大大挫傷了他生米做成熟飯、熟飯做成鍋粑的積極性,致使他倆的進展到了臨畢業還徘徊在脖子以上部位。基礎不牢,地動山搖,接下來,畢業分配誌向與去向達不成一致,兩人關係無果而終。胳膊拗不過大腿,畢業後他不情願地按照家庭的意願走進了仕途,一上來就響應黨的召喚到偏遠貧困的鄉鎮鍛煉成長,一年到頭不是催繳提留、督促結紮,就是逼人火化、領人扒河,有點閑空還得陪書記鄉長打牌、吃喝,當時一門心思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兩三年鍛煉期熬過去,哪有閑情逸致考慮什麼對象問題。後來所在的清源由縣級市升格為地級市,他才有機遇提前進了市機關,才有機會成為在職研究生,又才有機緣與來校找她爸偏巧問到他的夢柳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本來夢柳考慮到成天端著知識分子臭架子的父母親的態度,說好了要暗箱操作的,誰料那晚兩人在荷花池畔擦槍走火時偏偏遇上了想邀功請賞提前轉正的胖保安,毫不通融毫不留情地把他倆這點好事抖露個底兒掉,使得他今天不得不提前硬著頭皮去登門接受夢柳父母的拷問。

許海冰正夾在行色匆匆的地鐵客流中下著台階,手機又響了。

"……什麼?大點聲。夢柳,我聽不清……"許海冰邊接聽邊在台階拐彎處停下。

夢柳微弱的聲音:"……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

"啊?!……"許海冰心一提。

此時,他身後站著一對白發蒼蒼、戴著墨鏡、相依相偎的盲人老夫婦,正捧著錢盒,聲情並茂地高唱《我的祖國》:

"……這是美麗的祖國,

是我生的……"

"喊什麼喊?!沒看這正打手機了嗎?!"許海冰惱羞成怒地轉臉嗬斥。

盲人夫婦吞聲。

許海冰進一步貼近牆角:"……什麼?你爸怎麼說?"

"……我爸說,我們家三親六故中從來沒有被帶進過局子裏的人。"

"那你媽呢?她怎麼說?"

"我媽說,我們家擔不起這名……"

"那你呢?……"許海冰尚抱最後一絲希望,而回答他的是掛ji後"嘟嘟"的忙音……

"唉--"許海冰像撒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靠在牆壁巨幅廣告畫上。

廣告畫是一條高高蹺起的赤裸裸、白生生的美人腿,那隻極具挑逗性的大腳丫子像是正放在許海冰的頭上……

旁邊賣唱的那對老盲人夫婦深情的歌聲又小心翼翼地響起:

"姑娘好像花兒一樣,

小夥兒心胸多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