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錦衣衛盯上了這件案子,那彌勒教也是神通廣大,竟然也是當年事情的知情者,這點本官也不知對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在此之前,本官對那彌勒教也多少厭惡,那些彌勒教徒不好好正經過日子,卻把心思寄托在神佛之身上,如果神佛有用,本官當年,早就求神拜佛了,還用的去做那等讓人不齒的事情,以致引來今日種種惡果。
對方用這樣的把柄來威脅本官,特別是錦衣衛還在績溪縣中時,本官不能看著自己現在的一切在一夜之間全化為烏有,不得不想法子幫那賊僧曇真一把,結果卻害了那老大夫一家。
如今,本官是真的更加無顏麵對績溪百姓了。
唯一值得本官欣慰的是,今日本官被錦衣衛帶走時,會有那麼多百姓為本官張目,本官在那一刻心情的確是很複雜的。
不過也罷,現在本官將這些事情全說了出來,自己反而真的輕鬆了,隻是擔心家中的娘親知道事情緣由後,會無法接受,更擔心對不住家中有了身孕的妻子。
如夫人沒有身孕,還可以現在給她一封合離書,讓她另嫁,也不至於連累與她,可現如今……”榮致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其中情緒難言。
沈沐聽完後,也有些默然,情緒同樣複雜難言,片刻後,他又繼續開口道:
“既然榮大人能抹去李小有案件中所有留存的證據和痕跡,為何偏偏放了李小有父親一條生路,難道您不怕,他也是一個知情人嗎?”
像榮致這樣的人,智商在線,不會犯這麼致命的錯誤,如果李小有的爹也死了,就不可能在官道的飯鋪上遇到梁百戶沈沐他們。
就不會抱著一線希望告狀,自然就沒有後來,沈沐抓著這個案子緊追不放的事情。
這個案子的真相可能會被歲月真正的掩埋掉。
“這個,大概本官不是一個畜生,有些恨不下心吧。”
“榮大人可知,沈沐現在聽完這一切,很想陪大人大醉一場,敬大人為績溪縣百姓所做的一切,也可惜大人因一念之差,卻再也無法回頭。”
“好!有酒嗎?那就陪本官喝幾盅吧!”
守在門外的王總旗畢竟是負責看押榮致的,唯恐出了什麼亂子,當沈沐進了關押榮致的房間後,他就守在門外,探聽動靜。
當榮致開始供述時,他早找了兩哥書吏來做記錄。
榮致的供詞,他也聽到了,此刻同樣心緒複雜難言,此刻聽到裏麵要酒,竟然沒有勸阻,還真為榮致和沈沐準備了幾壇酒。
可惜,沈沐的酒量實在不咋地,這酒雖不如梁百戶平日所喝的那麼烈,可他現在還真是畏酒體質。
喝了兩盅又倒了。
在迷糊過去之前,他很真誠地起身,向榮致作了一揖道:“很抱歉,榮大人,老大夫一家其實還算安好,還有,老大夫一家其實是沒有孫女的,沈沐為了知道福運樓毒殺案的真相,騙了你。”
白日裏,沈沐見到老大夫一家後,又從錦衣衛探查出這老大夫一家的為人後,他心中就浮現出了這個計劃。
說起來,這個計劃明顯有很強的誘供的嫌疑,但大明律法那講究這個。
任何計劃都是有局限性的,如果此計劃換到一個罪大惡極的罪犯身上,可能一點作用都沒有。
在這一點上,沈沐其實是在賭榮致是真心關心績溪縣所有百姓的,事先和那彌勒教匪又無任何勾結,對那曇真的為人又不信任,才敢捏造這樣一個事實出口咋唬。
目的就是為了打開榮致的口。
結果,一切還算順利。
榮致真的招供了,雖然現場沒有其他人作證,可他想以榮致的驕傲,還不至於事後再翻供。
卻不知他醉倒過去後,那榮致看著醉倒的他,自言自語道:
“其實剛一開始,本官心情受到衝擊,是有些發懵,但當開始回憶過往時,就馬上覺察到你哄騙了我,本官與老大夫一家還算熟悉,那老大夫多次來過縣衙為本官的夫人看診,還開過養生的方子,本官又如何不知那老大夫並沒有孫女!
既沒有孫女,又怎麼可能被那賊僧曇真糟蹋?”
說完後,他看著麵前擺的酒壇子,
抬手為自己倒上一盅,一飲而盡。
接著,又倒上一盅,又一飲而盡。
一盅接著一盅。
直到酒壇子裏的酒漸漸見底。
他卻不見什麼醉意,反而是眼中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落在酒盅裏!
落在桌麵上!
一滴又一滴!
一滴又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