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冬天悄然來臨。
這裏的冬日總是那麼寒冷,淡灰色的雲彩遮住了湛藍的天空,層層疊疊,從這座城市蔓延到下一座城市。刺骨的寒風卷著細小的雪花四處紛飛,吹到臉上就像是刀子掛著那樣疼。
路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低著頭,沉默著,把自己的臉藏進各色的圍巾裏或大衣的領子裏。車站中的客人們有的朝著手指哈著氣,用力搓著手,有的時不時在地上跺跺腳,他們希望能通過這樣的動作讓自己凍僵的身體稍微暖和些。人們急躁地看著列車的時刻表,下一趟列車還有十多分鍾才會到站,大概是天氣太冷,再加上列車晚點,車站裏的空調有突然壞掉的緣故,許多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不滿和不耐煩的神色。
幾個孩子在月台上哈著白氣,四處奔跑著,雪球從他們身後飛來砸在他們身上,他們嬉笑著從地上撿起堆積起來的新雪,揉成團,不甘示弱地朝後麵扔去。孩子們的歡聲笑語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從月台的一邊傳來,消失在另一邊。
車站入口處,一名男子慢步走來。在寒冷的冬天,人們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戴上了暖和的手套,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而這名男子卻與周圍的所有人都顯得格格不入。他穿著白色薄的襯衫,棕色的休閑褲,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他沒有圍圍巾,也沒有戴手套,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天氣的寒冷一般。
他看起來最多二十來歲,身材修長,肌膚白皙,黑色的鴨舌帽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臉。他手中提著一個樸素的小提琴盒,周圍的人們急躁地等待著列車的到來,他卻如同在自家後花園散步一樣悠閑,步伐優雅從容,完全看不出半點心急的樣子。
在車站的中央,他停住了腳步。將琴盒放到身前的空地上,把小提琴從裏麵拿出來。小提琴被他駕到了肩膀上,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開始認真地為它調弦。他的動作嫻熟而流暢,像是將這樣的動作做過無數遍。
他挺直了腰杆,對著前方微微鞠躬。霎時間,整個月台仿佛變成了金碧輝煌的維也納音樂廳,某種無法形容的氣場在此刻蔓延開來。
男子將琴弓放到琴身上,用靈巧的手指彈奏起了小提琴。動聽的音樂從他指尖流淌而出,在人們耳邊徘徊,悠揚的曲調溢滿了整個空間。樂聲回響在月台上,男子從容地舞動著手指,將這美妙的樂章演奏出動人的光彩。
但是,沒有人為他的樂聲鼓掌,也沒有人願意朝他的琴盒裏扔出半枚錢幣。
在這個快節奏的國家裏,每個城市都像是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每個人都是這機器上的一個零件,不管是重要核心零件還是一顆無關緊要的螺絲釘,他們都被機器約束著,每時每刻,永不停歇地高速運轉。
他們太忙了,忙著回家、忙著吃飯、忙著工作、忙著和漂亮的女孩約會,生活裏總是有太多的瑣事需要去做。
在這樣的城市裏,每天都有街頭賣藝的人在四處遊蕩,列車站、地下通道或是人流密集的廣場。而忙碌的人們誰又會有這個時間和精力駐足去聽一首自己並不熟悉的曲子呢?一曲終了,男子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笑容有些發苦。又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他並沒有就此氣餒,反倒是打起精神,再次彎腰行了個禮,開始彈奏起第二首曲子。
輕快動聽的樂聲在車站中響起,男子微微垂下眼簾,像是沉浸在那個由音樂構建出來的世界裏,他將自己全部的思緒、情感、精力全都投入到這首歡快的樂曲裏。他的指尖在琴弦上飛舞,奏響了天籟般的琴音,樂聲仿佛刺破了厚重的雲層,引來了久別的陽光。一些人不由自主地閉上的眼睛,聆聽著這令他們身心愉悅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