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韓雙林草草睡了幾小時後,又忍不住激動敲開了唐風的門,奇跡依舊是奇跡,前些天連眼皮都睜不開的唐風緩緩下地給他開門了。
“來來,再給我把把脈。”韓雙林的眼裏有一種癡的味道,唐風將手遞過去,忍不住莞爾,隻聽過畫癡,酒癡,琴癡,還沒見過醫癡來著。
“行啊,幾小時不見,你的脈象又好了些,先前肝火虛旺,這會兒陰陽調和,龍虎交泰,離徹底回複的日子不遠了。”韓雙林看著唐風跟看著個寶貝似的,忍不住興奮就狠摸幾把下巴上的山羊胡子。
“這得多謝韓醫生的藥了。”唐風施了一禮,頗有古風,韓雙林一瞧,就樂嗬嗬的道:“你這小子真跟個唱京劇的戲子似的,還給我作揖,來來來,我扶著你去我的小鋪子,好好給你施針一次,應該能加速康複。”
“長者先行,某……不,我慢慢走就行,不用老人家你扶。”唐風挺直著脊梁,婉拒韓雙林的攙扶,韓雙林隻得走在前頭,回頭看了一眼,唐風果然穩步跟在後頭,雖然有些緩慢,但步伐穩健,才放下心來。
唐風的身上早已穿戴整齊,這些現代衣服比以前的衣袍要簡單很多,穿的時候也沒有弄出笑話來,不過仍有些唏噓,華夏之義最早出自西周《尚書?周書?武成》,“華夏蠻貊,罔不率俾”。又有《左傳?定公十年》所說:“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現在身上的簡單衣服雖有別樣的美感,但大唐時峨冠博帶,寬衣廣袖的華章之美卻再也見不到了。
出了地下室後,唐風就看見了這個城市的風景,就算有了準備,他仍然瞪目結舌,那是高樓嗎?數十丈之高,望之如群山聳立,連綿不斷,無邊無際,太白詩中讚高樓時有‘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兩句,但眼前所見中,僅有百尺的高樓在其中隻能算小不點了。
而那屁股上噴著黑煙,跑得比駿馬要快許多的四軲轆鐵車是什麼東西?它叫汽車?記憶片段裏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原來都是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還有在天空上飛翔的鋼鐵大鳥?
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千年之後的世界簡直是匪夷所思,街上密密麻麻的行人讓他驚訝更甚,幾乎可以和長安城的繁華相比了,但在唐風腦內的印象中,這隻是中國西北一個人口幾百萬的都市。
在巨大的震撼當中,唐風愣住了很久,最後才輕歎了一聲,目中驚訝盡數消失,回複了波瀾不驚的表情,而前邊的韓雙林在聽了他這聲驚歎之後,以為他是感歎生還後的奇跡,也眯眼瞧了下初升的陽光,微笑道:“久病後重見天日,小夥子你可勁樂吧。”
“是該好好樂一場。”唐風咧嘴一笑,心中卻在低吟,可惜無酒,九死而生,當浮一大白。
韓雙林暗讚一聲這少年的豁達,果然是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這心境和看破許多迷茫的中年人差不多,當然他沒有想到的是,唐風死時虛歲二十有二,也算奔三的人了。
韓雙林的醫鋪不大,位置卻很好,處於車水馬龍的市中心,但裝潢就比旁邊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店鋪差了不少,門外掛了個百年老店的木頭招牌,招牌後邊都生出白色的菌子了,整個診所是個三層樓的小樓,從大門進去有兩個門麵,前堂看病,後堂取藥,中間隔了個大玻璃窗,看病的人也不少,不過大半都是些老頭老太太,韓雙林一一笑著問過了他們病情,都是些老年人常見的小毛病,知道坐鎮診所的二兒子韓明應付得過來,就安心拿出珍藏著的銀針,用酒精炙烤消毒後,才叫唐風坐到躺椅上,老醫生帶好老花眼鏡,手法嫻熟的在唐風手足上的主穴各紮一針,但這一紮,唐風臉上就露出了奇怪之色。
“偏了。”他忍不住提醒道。
“偏了?”韓雙林又下了兩針,一邊聲音大了點道:“經我手紮過的病人比你小子這輩子見過的人還多,偏什麼偏,喲,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