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的土改運動十三(1 / 1)

麻三的土改運動十三

土改王抱新娘進了洞房

土改王要結婚的風聲一傳開,便成了胡子莊天大的新聞。莊裏的老老少少都顯得那麼興奮,好象是自己的喜事似的。

自土改王的爺爺走了之後,胡子莊幾十年才又出了這個名人,幾十年哪!幾十年才出一個,這不容易啊——胡子莊有了土改王就有了榮耀,就有了尊嚴和熱鬧。名人要娶媳婦了,當然要排場、要體麵。咱胡子莊就是窮也要窮得大方、窮得自豪、窮得讓人看得起!

不巧的是,自那夜醉酒後,土改王一直幹咳、流鼻涕,大概是凍感冒了。他這一病,外莊也不去不成了。大卡爺就勢忙著操辦婚典。不光是大卡爺,那些好事的人也過來幫忙,還自發成立了一個班子,由大卡爺當大總,下麵分了幾個分支,明確分工,誰管啥誰管啥都落實到人頭。

娶親的日子定在農曆正月二十六,那是個好兒。故道上的人們,對紅白喜事分外講究,選定的日子大都是帶雙的,為的是圖個吉大利。

新房就設在大卡爺的堂屋,草草粉刷了一遍。顯得亮堂多了。傅副鄉長也來了多趟,都是醉著走的。過了正月十五,莊裏的氣氛還是像過大年似的。外莊的也前來賀喜,大都是哪些被土改王鬥出名的主兒,也有借此機會來向麻三學習的,或者說是來拜師的。胡子莊哪些辦事的人精明著哩,看出了苗頭,把住不讓外莊的進來。這是俺莊的喜事,為啥要讓你們摻合?

結婚那日,麻三的感冒還沒有好轉,鼻涕流得更急了,不住地檫還檫不淨。他穿著一套西服,隻是沒有紮領帶,躺在床上不起。大卡爺說,他不起就讓他睡會兒吧,這孩子累得不輕??……

將近中午,接新媳婦的拖拉機進莊了。一時間鞭炮齊鳴,嗩呐震耳,人聲鼎沸,把個小小的院落圍個水泄不通。新娘羞答答地下來了,人們情緒高漲,都撐著眼看,交頭接耳,品頭論足。管事的大聲吆喝,卻找不到新郎。大卡爺急得頭上亂冒熱氣兒,指著別人的鼻子罵。熊種,能把人給丟了——還不快去找!

幾個人慌得人堆裏亂竄,最後在茅廁裏找到了。茅廁裏有棵洋槐樹,那小子抱住樹往天上看,嘴裏嘟嘟囔的。

嗨,你這熊種——快出來,快出來,不想要媳婦啦咋的!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不想當大地主!

憨的,有了女人就是大地主?尋他的人拽住他的胳臂就往外拉,他就越發抱得緊了。

拿鍘刀去,拿鍘刀去!

一個人飛快地跑去將鍘刀挾來。

走,鬥地主去!

這一聲真靈,新郎的眼裏立刻有了那種神色。他丟下樹,兩手抓起道具,嘿了幾聲,單腿翹起,擺了個漂亮的造型,一溜碎步小跑,直衝進婚禮現場。人們一看主角出現了,自動地讓開一條道兒,歡聲雷動。人們洪水一般向後退,隨即一個圓形的場地很快拉開了——人們忘記了這是鄉村婚禮,一心目睹土改王的表演。就見土改王繞場一周,猛地停下,眼光在人群裏尋找批鬥對象。老生產隊長的兒子慌忙將臉藏在別人的腦後,恐怕又被選上。

就是你!他指指全身大紅的新娘,大聲嚷道,女地主你出來!

人群裏笑聲轟地起來了。新娘臉上毫無表情,隻是被大紅的顏色映得紅通通的。她不但啞,還失聰。對著她的新郎她並不感到害怕,熟練地打起手語。在大眾廣廳之下,幾個伴娘不想讓人們看到她那種特殊的動作,便扯著她後退。眾人可來了興致,起哄著、吵鬧著,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你出來,出來!

新娘甩開伴娘,從人堆裏慢慢地走出,神態是那等安祥。此時,一切歸於寂靜。在這寂靜中,一黑一紅悄然無聲地貼近了。當土改王高高地舉起鍘刀時,那快紅色就緩緩地攤倒在地上。

抱起來,抱起來!

土改王環顧四周,兩眼裏長出從未有過的靚色。雙腳一聳,身子忽地騰空而起。那把鍘刀脫手飛向空中,打了個漂兒,旋轉,旋轉……

當人們注視著空中飄飛之物時,誰也沒有在意新郎和新娘。鍘刀落下之後,幾個年輕人你爭我搶,又成了一大亮點——有了這把鍘刀,可比看一場婚禮值得多!

人呢,人呢?老生產隊長扯著嗓子喊。這一喊,人們方回過神來。一瞅,不見了那對新人。

還沒有舉行儀式咋就就進去啦!

還要啥的儀式——兩人早抱到一堆了……

那就開桌吧!

婚宴在院內院外開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圍坐在小路旁蜿蜒數十米的百十張小桌前大盤吃菜,大碗喝酒。老生產隊長瞧著這景觀,感歎道,生產隊也沒有這般齊哪!

端坐在貴賓席上的傅副鄉長,兩手端起一大碗酒一飲而盡,丟下酒碗,極舒坦地抹了一把嘴,瞄著洞房恨恨地說,小子,我終於擺平了你!

就在當天晚上,人們正鬧著新房時,醉酒後的老生產隊隊長獨自出走,到野外尋找那個恐龍去了。

哐!一聲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