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兩頭夾擊,腹背受敵。章九恭和楊明修將注意力放在北邊突襲者,她便警惕戒備南邊的正規軍,獨當一麵。
相較莊稼漢,製住小雨的人明顯太嫩。他又氣又慌,六神無主,話沒出口,手上先滑,瞬間在人質喉側剌出一道血槽,鮮血瀑流而下。
楊明修伸手一指:“當心你的……”
“刀”字將出未出,對方突然雙眼圓睜,脖子僵直,身體一軟,倒地不起。
不僅他一個,幾瞬吐息之間,南北所有李梁莊村民統統斃命,死狀相類。
冬陽暗淡,北風蕭瑟,六人靜靜站在死人堆裏,半晌沒有出聲。
好一會兒,楊明修兄妹緩緩側目,看陳秀蘭。
陳秀蘭眨眼茫然。
章九恭搖頭:“不是她。”
風格很像,迅速,猛烈,隻要她想,一擊必殺。
所有人默認她是殺人好手,隻有章九恭了解,嚴格來說她並不是,因為缺乏殺人狠心。
“他們的脖子。”很快,章九恭指出村民身上致命傷口。
隻見屍體脖子動脈相繼湧現血水,黑色血水。
“是他。”陳秀蘭當然沒有忘記神秘人物被她的無影針幾番擊中,流出大量黑血。她環顧四周,找不到凶手,目光倏忽停駐,若有所覺凶手殺人動機——小雨受傷的細頸。
楊明修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點頭讚同:“那個隱形人。”說著,掃視一圈,揚聲示好:“朋友多次出手相助,既然瞧得起我們,可否容兄弟當麵道謝?”
鴉默雀靜,針落有聲。
章九恭時刻注意周圍風吹草動。他一邊觀察四下裏變化,捕捉破綻,一邊悠悠開口,故意點明對方身份試探:“一個喪屍,否則血液不是這樣顏色。奇怪的是,它似乎擁有自主意識。本來以為黃家小子屍變搗鬼,問題在於,如果是它,未免太過友善。”這話昭然若揭。
還有一點,細思可證:每次出手,時值小雨遇險。
不是黃家小子,更大可能,章九恭和陳秀蘭揣測到另一個人身上。他們打量小雨,見她滿臉呆怔,眸子裏盛滿難以置信,幾欲噴薄而出。
“還能是誰?”楊明修注目虛空,不解發問。
他當然不解。小雨心慕君兮,自己被人奸汙的事,如何啟口相告?章九恭夫婦心知肚明,卻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自然按下不提。
“不可能!”小雨慌張失控,抬頭望向陳秀蘭,似乎乞求她給她一個否定答案:“他已經死了。我親手把他推下天台,親眼看它被喪屍啃掉一半。他不可能活著,絕不可能!”
陳秀蘭想了想,歎氣:“的確。他不可能活,但是可能變成喪屍。你想一想當時情形,他的屍體沒有被啃噬幹淨,我們緊跟著掉下樓,清理喪屍。這段時間,他有機會完成屍變。”
“可是,可是……”小雨拚命尋求支點,“可是”半天,兩眼忽亮,語無倫次:“速度!他不是速度型變異者,黃家小子才是。”
陳秀蘭冷靜拆穿她的逃避:“黃家小子就死在他身邊。他完全可以通過能量晶傳承,移植他的速度。說不定,正是這次,陰差陽錯也好,必然注定也好,讓他發現奪取異能的秘密。再者,我以為除他以外,沒有人或屍擁有速度異能以後,不去為禍一方,反而一路跟蹤我們。他追著我們做什麼,幾次三番救我們做什麼?準確講,他不是追我們,也不是救我們。他在追你,他要救的人——是你。”
這話,說得明白的人愈發明白,糊塗的人愈發糊塗。
楊明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震驚當中回不過魂,好不容易把視線從村民傷口處拔出來,焦急插話:“擁有自主意識的喪屍?難道是它!”
陳秀蘭瞥她:“誰?”心想,不會吧,小雨把這種事情告訴心上人的表妹?
楊明敏手腳冰涼,臉色發白,欲言又止,搖頭不語。
陳秀蘭沒工夫跟她猜啞謎,昂首高喚:“絡腮胡子,是你麼?”
沒有動靜。
“我知道是你,也知道你沒有惡意。好久不見,現身一敘如何!”
依然沒有動靜。
“當初的大胡子,可不是這樣藏頭露尾的人。他敢召集鄰裏麵對世界末日,他敢一馬當先開辟小區外頭新的天地,他明知危險也會摸著良心拯救大火中的幸存者,他在強權統治庫房時期,憑借一己之力勇於保護喜歡的人,使她免於淪落更加悲慘的境地。這樣一條響當當的漢子,即便成為喪屍,依然敢愛敢恨,數度解人危困,如今竟不敢麵對故人?我不信!”
久久,在人們準備放棄等待的時候,小雨身邊空氣輕微波動,一個屍影出現在眾人視野,麵目僵直,身體殘缺,腐爛欲垂的下頜可見斑斑黑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