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凍天寒(1 / 1)

罐子上有人臉?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丁胖子這家夥向來嘴裏沒句正經的,誰知道他這次是不是故意來誑我。我想了想,說道:“既然能夠確定問題出在罐子上,你把罐子扔了不就行了唄。”丁胖子麵露難色,道:“那個,這罐子當時收不也花了不少錢呢麼,就這麼丟了,多可惜……”我氣不打一處來,衝他吼道:“你丫的,真他媽是賺錢不要命,你去找個冤大頭賣了不更好,來找我幹嘛。”丁胖子聽我這麼一說,忙陪著笑臉說:“天哥,天哥!您別生氣嗎,我來找你,還不是因為你有本事嘛。”“本事?我有什麼本事。”“您看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丁胖子衝我擠眉弄眼。我看著他那張胖臉,又好氣又好笑,說道:“聖僧,你快收了神通吧。你這臉看上去就跟妓院的老鴇子似的,我以前也沒發現你笑起來這麼難看啊。”丁胖子沒生氣,咧著嘴嘿嘿笑了一聲,說:“你上次不是說你在清倉庫的時候撿了本書,什麼陰陽要訣,驅鬼辟邪的。我記得你還說要找個鬼啊怪啊的練練手,我這不就你社區送溫暖來了麼。”“得了吧你!”我不怒反笑道,“那書就拿來的那天我翻了兩頁,然後就一直在我家馬桶上撂著呢,我連個半吊子都算不上,你指望我去給你捉鬼,你他們這不是害我麼。”丁胖子說的沒錯,我確實撿過這麼一本書。我叫淩天寒,名字不怎麼響亮。我媽告訴我,我的名字是有寓意的。我出生的那一天是二十四節氣裏的小寒,是一年當中最冷的一天。當時生我的前幾天,她一直沒有反應,肚子不疼,也就沒有去住院。結果到小寒那天的清晨,她突然感覺到肚子劇烈的疼痛,感覺告訴他,她要生了。當時家裏隻有她和我奶奶,我爸去廠裏上班了。我奶奶急得直跳,那時還沒有電話,也通知不上我爸。多虧了那時候都住廠家屬院,鄰裏鄰居的都認識,她就趕緊找了周圍的王嬸,兩個人用院裏送垃圾的手推車把我媽送到了醫院。我媽說,活了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那麼冷的天。我奶奶和王嬸把家裏的褥子棉被全拿出來,在車底鋪了厚厚一層,然後我媽躺上麵,身上又壓了好幾床棉被。但我媽說她還是冷,侵入骨髓的冷。寒冷給她造成的恐懼已經遠遠超過了要生產的恐懼,她甚至擔心自己可能走不到醫院就要凍死了。等助產醫生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肚皮時,她才感覺她又活過來了,剩下的事情很順利。等我爸從廠裏匆匆忙忙趕來時,我已經在這個難得一見的寒冷天氣裏,第一次睜開了眼睛。所以,他們沒有按家譜的字序往下排,而是給我取名為“天寒”,意思為“天寒地凍”。我問,為啥不叫淩地凍,我媽敲了下我的頭,轉過頭對我爸說:“他爸!沒把這家夥凍傻吧。”我爸在一個印刷廠上班。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在一個技校混了三年後,我爸托關係把我也弄到了印刷廠上班,不過,等我上班的時候,印刷廠已經改製,成了出版集團。別看單位現在效益不怎麼樣,但是改製前它可是一個國營印刷廠,曾經也輝煌過一陣,文革時期,據說這裏承接了給全國印紅寶書的艱巨革命任務。我爸說,聽老一輩的師傅講,雖然這個任務在當時十分光榮,但是,負責印刷的工人一個個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印反了裝倒了。萬一有革命小將翻開紅寶書,發現偉大領袖大頭衝下,當即就會糾集一大幫子人圍攻印刷廠。這時候,當天值班的工人、領導就得出來當眾認罪,自扇嘴巴,請求革命小將的原諒。這類事情還真出現過。當時的一個車間主任就被揪出去批鬥,被定罪為現行反革命,聽說送去勞改農場就再也沒有回來。說得最多還有印刷紅寶書過程中出現的各種“神跡”。據說一個工人的老娘在家癱了好些年,媳婦兒跟人跑了,老娘全靠他一人伺候。有一天他剛剛印完一批紅寶書,回家發現老娘要喝水夠不著,自己摔在了地上。他驚叫一聲,連忙抱起老娘,用手捏了捏老娘的腿,看看有沒有摔壞。結果老娘被他印刷完紅寶書的手捏過以後,腿竟然奇跡般的好了。我爸說,這件事當時傳得很神,連縣報都報道了。當然,他對這件事本身也是嗤之以鼻。人有時候在大環境麵前,往往會喪失基本的判斷力,也許這個工人隻是想表現偉大領袖精神的偉大,編造出這個故事,但到後來估計他自己也信了,這就是氛圍的力量。雖然我沒上過大學,但好歹也算是接受了十來年馬克思唯物主義思想的教育,所以,當我在倉庫中發現那本《陰陽奇門廿八要訣》的時候,第一時間我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