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福奎的問題及其心理活動，他的秘書小徐最清楚不過了。小徐回憶說：“九八年一月，在叢省長辦公室，我們聊天，我談起郭老師（叢妻）來，叢省長說，你看這房子，她能來嗎？她東北人怕熱，房子空調得裝。我見叢省長沒有給錢購買的意思，我說，錢找誰解決呀。叢說，找省某某局的朱某，我說，那合適嗎？我又自我念叨說找劉某（叢老鄉）吧，劉又沒這個能力（生意做得不大，叢也隻幫了些小忙）。又過了幾天，在北京三環路一個公園散步，叢說，空調得多安幾台，老郭怕熱。不行了，就讓王某出錢。我說，空調得三四萬，叢說，家具也得給錢，那你找王要五萬吧。”這位王某是廣東人，三十出頭，深圳某投資公司董事長，在河北唐山有投資項目，還從事房地產開發業務。為了取得叢的支持或表示感謝，他先後向叢福奎奉上人民幣兩百餘萬元。王在中紀委交代說：大約是九八年初，叢福奎秘書小徐帶我去河北省的省長樓（省級幹部住宅樓）。門口有武警站崗。叢就住在三樓某室。小徐指著這幢大樓說，這是某老板的，那是某老板的，你看他們的房子，裝修得多好呀。進了叢福奎家，小徐道：你再看看我們叢老板的房，狗屁不是。人家某老板兒子做生意，有的是錢，裝修當然好了。我到叢家四周看了看，什麼也沒有，原來房子剛裝修好，裏麵還沒有家具設備。小徐說：我們準備給叢老板買東西。小徐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他帶我來的意思了，我問要多少，小徐說：就五萬吧。小徐拿到這五萬元，讓司機拿一萬塊錢去滄州某單位購買家具，另四萬元則委托一個朋友去買了五台空調，四台海爾分體，一台櫃式的。後來安裝時，因為櫃式機與房間的線路不匹配，就用它又換了兩台分體的海爾空調。王某交代說：那天晚上，叢福奎對我說，他最討厭，最恨貪官。河北腐敗嚴重，你在河北投資，千萬要慎重。那些貪官，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老天會收拾他們的！小徐在王某麵前說起其他省級領導的問題，以及叢本人在王某麵前一邊收錢一邊惡狠狠地咒罵別的貪官，是有其事實依據和心理根源的。叢福奎原在黑龍江工作，正因為工作較為廉勤，才逐漸得到提拔，可是，當他到河北工作後，發現這裏的一些幹部腐敗得出乎他的預料。如程維高等（其他還有）領導，三天兩頭在台上講“三講”，振振有詞地談反腐敗。可私底下，卻縱容其子女經商。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做法，簡直就是腐敗得“路人皆知”。然後，由於程維高等人在河北一手遮天，根本無人監督，無人對他的腐敗行為進行製約。更可笑的是，這種人竟然在河北主宰了十年，他都用了些什麼幹部？他自己腐敗，用的幹部自然也少不了腐敗。你要想再靠廉勤獲得進步，就顯得幼稚可笑了。所以，在叢福奎看來，當時的河北政壇比黑龍江黑、髒，讓他一天一天地失望。與之相伴的，還有對個人政治前途的失望。1995年，叢福奎從黑龍江調河北，中央下文是副省長，名列常務副省長之後。當時的常務副省長已六十歲，而叢福奎才五十三歲，叢的幹勁可想而知。當時，叢及秘書都住在河北迎賓賓館，叢每天工作到後半夜才休息，而且在到河北很短時間內，跑遍了河北所有的市，並深入到許多縣鄉村，連秘書和司機都覺得工作非常辛苦，非常累人。他當時主管計委和對外開放，抓得很具體。1995年10月，河北省召開黨代會，叢順利當選為河北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雖然工作量大了，但他的熱情不減反增。1996年5月河北省給他分配了住房，但每天下班後，他都讓秘書把要批的文件及參閱資料給他裝在大文件袋裏，讓他回家繼續工作。1997年9月黨的十五大之前，叢當選為中央候補委員的呼聲很高。可是，這年10月，叢竟然落選了。這個候補委員對他意義重大，因為當時省委書記和省長年齡都大了，要想接上班，必須有一個候被委員墊底。況且，這時的兩位省委副書記還有石家莊市委書記都是中央候補委員。叢的落選，意味著在前途方麵落後了別人一大步。1998年9月，程維高年齡大，免去省委書記，改任省人大主任，省長繼任省委書記，而省長竟是上麵下派的，叢福奎的機會被占去了。於是，他的心理發生了變化。他告訴秘書說：今後大禮拜盡量別給他安排會議、公務活動，《勞動法》有規定，該休息就得休息。可以說，叢福奎政治上的失落以及對現實的不滿，進一步催化了其腐敗心理。政治上的失意使他覺得應該在經濟上獲得補償。當然，再怎麼補償，他都覺得別人虧欠了自己，於是他怨天尤人，並用佛語（他信佛）對別人的腐敗行徑進行詛咒。“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老天爺對遲早要收拾他們的！”這是叢福奎對程維高等人下的咒語（當然他沒料到也包括他自己）。還有一點值得注意，那就是叢福奎案的開庭與宣判時間差問題。2001年5月18日，中央電視台、新華社等權威媒體披露了一個重大消息：中央紀委、監察部決定並報請中黨中央、國務院批準，給予原河北省委常委、常委副省長叢福奎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處分，移送司法機關處理。新華社張家口2002年２月２８日電：河北省張家口市中級人民法院今天開庭，公開審理河北省原常務副省長叢福奎涉嫌受賄一案。據檢察機關指控，１９９６年４月至２０００年６月間，叢福奎利用職務便利，以各種名義多次索取、非法收受大量賄賂，為他人謀取利益，情節特別嚴重。庭審中，公訴人出示了有關證據，叢福奎委托的律師為其作了辯護。各界群眾１００餘人旁聽了法庭的審理。據悉，法庭將繼續依法進行調查和辯論，庭審結束後合議庭還將進行評議，並擇期公開宣判。然而，此後二審的消息遲遲未到來，人們一等就等了一年多。許多人開始猜測，是不是案件又遇到了新問題？是不是叢福奎又有立功行為？是不是他在明知自己要被判死刑之際，突然拿出了舉報更高領導幹部違法違紀問題的殺手鐧？果然，直到2003年４月２９日，張家口市中級人民法院才對叢福奎受賄案依法做出一審宣判，以受賄罪判處叢福奎死刑，緩期２年執行。叢福奎的命保住了。保住命的理由也很微妙：“鑒於其歸案後，認罪態度較好，並能主動坦白部分犯罪事實，且涉案贓款已全部追繳及本案其他情節。”這裏沒有提到“立功”，而是“本案其他情節”。三個月後，中央向全國人民公布了程維高問題。
第三章 捅向高官“四把刀”（1）(二)（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