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賀蘭雪猛地轉身,目呲欲裂,“你胡說什麼!她剛剛還在這裏,還在說話還在笑還在我身邊!”
音容笑貌,那麼鮮活。
“你會來澳門豪賭,不也是發現了這個秘密嗎?你知道,她已經頂不住了——阿雪,你聽我說。伊人確實已經不存在了,可是……”
可是,她還在的,隻是,不再是伊人了。
就像五年前一樣,舍棄了肉身,那縷悠悠蕩蕩的魂,重新回到了你們相遇的地方。
你們將對麵不識,隔離了時空。你在她的時代裏孤獨,她在你的時代裏遺忘。
隻可惜後麵的話,賀蘭雪已經聽不見了。
心口很疼,全身被淩遲,痛不可擋,一片片,一點點,碎裂,血肉模糊。
他的口中嚐到一股腥甜。
賀蘭雪的眼前一麵模糊。
似乎看到了她,又似乎沒看見。
河水氤氳。
伊人蹲在對岸,雙手支頜,依舊笑得沒心沒肺,安靜而洞悉。
漸漸模糊。
我在三生河畔凝望你來世的容顏。
卻——
看不清,你的樣貌……
賀蘭新終於決定出山了。
臨行前,他去找兩位師傅辭行。
陸川已經出關,他正與鳳九下棋——準確地說,是他陪著正在下棋的鳳九。
鳳九正自己與自己下得不亦樂乎,將身後站得那個冰一樣的人徹底無視。
陸川一生隻執著於劍道,對於其它事物幾乎漠不關心。
自然也不懂棋。
可是,他喜歡看下棋的鳳九。專注而空靈。
十五年的光陰,對於陸川而言,不過是一瞬。
也許是,劍刃更覺鋒利了,劍光、更加明亮了。而已。
十五年的歲月,對於鳳九來說,卻如一生一世。
自小軟禁,前十九年的記憶,是鳳家的高樓大院。
十九歲到二十九歲的記憶,是江湖裏的腥風血雨和朝堂的波譎雲詭。
反而是這十五年,卻是人生中最安逸的時刻,每日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教導小新,作畫,對弈,或者看陸川練劍。
看著雪花中,桃花裏,雨幕間,瀑布上,他挽動劍花時的模樣。
很漂亮。
對陸川到底是什麼感情?
鳳九其實並不清晰,也許,在他放棄進入劍道的最高境界,強行毀掉了已經進行了一半的修行,從千軍萬馬中趕來救他的時候。鳳九便知道,他將永不能負他。
那一晚婚事擱淺,陸川在殺盡最後一個人後,冷淡地站在他的麵前。
“結婚生子,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嗎?如果是,這一世,我都不會出現在你麵前。”陸川的聲音很淡,讓人聽不出情緒。
“是!你不是在閉關嗎?為什麼還要趕來,我的事情,我能應付。”鳳九記得當時的自己是這樣回答的。
陸川沒有接話,隻是轉身,離開。
隻是腳步,遠沒有往常那樣輕盈若風,甚至有點踉蹌。
鳳九情知不對,陸川一直是強大如神祗的。他極少這樣走路。
他跑了過去。
繞到陸川麵前,他才發現,陸川的衣襟上,已經沾滿星星點點的血跡。
因為知道他有危險,所以將那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放棄,在打鬥中,被強製壓下的內力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