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雪一麵感歎,一麵轉過身,意欲問同去的人:伊人怎麼樣。
哪知他剛剛轉過身來,一個全身髒兮兮,臉上也是黑糊糊的小人兒已經站在了他麵前。
沒有星月的戈壁灘,隻有火把搖曳。
“伊人。”賀蘭雪甚至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可是,他知道,就是她。
伊人往前挪了一步,她仰麵看著他,黑暗中,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今夜的星,也因為忌憚它的美,所以才藏進了天際。
然後,她一言不發地摟住賀蘭雪的腰,將髒兮兮的臉,埋進賀蘭雪幹淨的衣服裏。
賀蘭雪也沒有問什麼,隻是回抱著她。
很緊很緊。
刹那間,前麵的喧嘩,漫天的火光,疾行的腳步聲,都漸行漸遠,漸漸地,不複存在。
仿佛他們生在人世,他們尋尋覓覓,隻為了這一刻的重逢。其它一切毀滅或者消亡,都與他們無關了。
“我們先離開這裏。”也不知過了多久,賀蘭雪終於從一種奇妙的激蕩中回過神,他牽起伊人的手,就像他們才剛剛分離一般,輕聲道:“你要洗個澡了,看,多髒。”
說著,他的手指已經摸到了伊人的臉頰,上麵因為沾滿了炭屑,確實有點像小花貓。
伊人展顏笑笑,眼睛眯了起來,笑如雲破月出。
賀蘭雪有點目眩。
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瞬間擊中了他。
他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回到營地後,鳳九已經被賀蘭欽揪著衣服,扔進了鳳七現在所在的大帳——賀蘭欽的寢帳。
鳳九鬱悶地看著早已沒有了方寸的賀蘭欽,沒好氣地思忖著:看在七姐的麵子上,暫且不跟你計較了。
賀蘭家的男人怎麼都喜歡為女人衝動?
“大將軍也不必多慮,七姐自小就是這樣的體質,一旦受傷便會血流不止。這次包紮得當,其實並不嚴重,發燒昏迷隻是並發症而已。”鳳九細細地問鳳七診治了一番,然後為鳳七蓋好被子,淡淡自語道:“怎麼這次七姐從流園回來後,也不嚷著找陸川了?反而老老實實呆在綏遠這個邊陲小地了?”
從前鳳七是一個極愛熱鬧的人,也從不肯在一個地方呆上三個月以上,這次在綏遠滯留的時間,已經長得有點離譜了。
他不禁猜測,在流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賀蘭欽沒有聽到鳳九的自語聲,聽聞鳳七沒事,他立刻放下心來,一個箭步走到了鳳七的床前,看著她蒼白得近乎無助的臉,心中一陣絞痛。
一直活力四射、似乎無所不能的鳳七,原來也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他呆呆地站在床前,一眼不眨地凝望著鳳七,臉上的擔憂與愛慕沒有絲毫掩藏。
鳳九見狀,早已悄悄地退了下來。
賀蘭欽在鳳七身邊守了半宿,在午夜的時候,鳳七再次發起高燒來,還在那裏喃喃自語著。
賀蘭欽湊近一聽,隻聽到幾句斷斷續續的:“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偏偏是他……原來是他……”
條理不清,他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是察覺到她的哀傷,賀蘭欽有點猶豫地握住了鳳七的手,用難得的柔聲,輕語道:“沒事沒事,有我在,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他不懂得安慰,隻知道,對一個人好,就是承擔她的一切。麻煩、願望以及哀傷,都要為她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