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道去看看蘭妃吧,方才禦醫說,她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賀蘭淳揮了揮袖子,大步朝門外走去。
裴若塵緊跟其後,不遠不近,堪堪好的三丈遠。
儀仗也隨之在後。
一行人,就這樣踏著漫天星光,前簇後擁地來到了裴若蘭的蘭殿前。
之前照看裴若蘭的禦醫已經從內室出來了,卻不敢走遠,一溜兒站在門口,等著皇帝的問話。
宮女們挑高了燈籠,那燈火,冷冷地照在大理石的台階上,月色無聲,冷極。
裴若塵舉步向前,賀蘭淳已經走進了內室,他則停在外麵的門廳裏,等著裏麵的人發話。
門廳不大,小小的,很別致。
正前方放著一個屏風,屏風與內室之間,還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甬道。
裴若塵重新開始了新一輪的等待。
門廳裏亦沒有多少下人,四周擺著紅紅粗粗的蠟燭,偶爾有燈芯劈啪作響的聲音。
宮裏靜極了。
裴若塵站在正中央,等著,等著,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幻覺。
這裏,是剩下他了。
這個世界,隻剩下他了。
他悵然回頭:門廳外,宮人門舉著燈籠,鬼魅一般來來往往,鬼魅一般悄無聲息。那蒙蒙的光,不僅沒有溫暖這個夜,也沒有填滿這裏的空,反而讓夜色更淒迷,讓皇宮更空蕩。
寂寞是一種冷色。冷得徹骨。
裴若塵淡淡垂眸,那寂寞於是潛進眸底,那挺直頎長的身影,頓時也蕭索起來。
投在屏風上的影子單薄孤寂著。
然後,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從屏風後探出頭來,見到他,頭又縮了回去。
裴若塵眼尖,早已看見了來人,見她行為古怪,愣了愣,突然莞爾。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一旦想起,那冷若寒潭的心底,便會暖流陣陣的女子。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
是不是仍然沒心沒肺,是不是擁有了你所祈望的幸福?……伊人。
“琳妃娘娘。”見那人躲回屏風後,好像再不打算露麵的架勢,裴若塵不得不點破她的存在。
裏麵的人‘呀’了一下,然後很不好意思地轉了出來。
出來的人,正是伊人的姐姐,伊琳。也是如今賀蘭淳極寵愛的貴妃之一。
她和伊人完全不像,她比伊人美上許多,可畢竟是同胞姐妹,如果仔細打量,那眉宇間,其實也有點相似。
隻是伊人總是睡眼惺忪,五官舒展,懵懵懂懂。
不若伊琳,眉飛色舞裏,風情無限。
“裴大人怎麼不進去呢?姐姐下午一直念叨你呢。”伊琳是專門過來陪伴裴若蘭的,隻是剛才見賀蘭淳與裴若蘭有私話要說,她才從內室裏退了出來。
剛轉過屏風,伊琳見到裴若塵,又急忙躲了回去。
隻是剛才的一瞥,裴若塵的影子,已經映進了她的眼裏。
剛才發呆的裴若塵,與平日遠遠看見的、那個少年老成的年輕權臣太不相同。
那麼脆弱,俊秀的臉上是淒迷的落寞,隻是,落寞原來也那樣好看,錯不開眼,是草原曠野裏,低垂的星空……在無人的地方,寂寞地輝煌。
“蘭妃沒事吧?”裴若蘭終究是裴若塵的親生妹妹,他自然是關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