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秦淮河在喧鬧的夜色中顯得尤為耀眼,星星點點的燭火之光伴著燈紅酒綠的七彩西洋燈,將這條古老而又極富傳奇色彩的長江支流蒙上了一塊名為“香豔”的麵紗。
自古以來,秦淮河畔從來就是不缺香氣繚繞的風月場和美人如畫的煙花之地。民國伊始,坐落於秦淮河夫子廟一帶的“二十四橋”無疑是各類秦樓楚館之中的佼佼者。
“二十四橋”並不是指橋,而是指金陵的二十四座各具特色的青樓。其中既有擅長琴棋書畫的傳統藝伎,又有男風溫存的南風小倌;由古至今的勾欄院赫然而立,西洋傳來的歌舞廳夜夜笙歌......
這日夜晚,正值十五的月兒圓,二十四橋之一的穀雨橋頭牌紅音姑娘與第六門的顧二公子意興闌珊的輕舟泛歌於秦淮河上。顧家一向注重意境與情懷,二公子見這波光粼粼的河水伴著明明晃晃的河燈煞是好看,不禁也想要放一盞以解心頭之癢。陪在他身旁的紅衣見狀,趕忙從船艙裏取了兩隻來,同顧二公子寫好詩詞之後,一起將它們放了去。
“紅音可是寫了什麼?”
見麵前的女子眉目含情,胭紅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顧明棋微微一笑的隨口問出。
“是紅音寫給家人的罷了。”
身穿大紅色旗袍的姑娘垂眼一笑,兩頰盡是嬌羞。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顧明棋將紅音蓮花燈上的字跡看的真真切切。
這分明就是寫給情郎的嘛。
他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打趣道:
“紅音可是介意明棋一覽燈上字?”
像是早就猜到結局一般,紅音從船側拿起竹竿來,輕笑著說出了無妨二字。
紅音的河燈並未飄得太遠,竹竿一勾便勾了起來。待把河燈勾到船前,紅音才發現淡紅色的河燈下似乎漂浮著什麼。她放下竹竿,傾身湊了過去。
“啊!”
紅音像是從河中撈起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般,她腿一軟,一聲尖叫的跌坐了下來。
那纏繞在花燈身下的東西被紅音失手一拋,轉而掉落在了顧明棋腳下。
看著一臉驚恐瑟縮在船板上的紅音,顧明棋心下疑惑,低頭便仔細的打量起來那怪物什來:黑絲的如毛發般的細絲、大塊的黃色皮質......
人皮!
這分明就是人皮!
顧明棋如夢初醒,胃裏瞬間翻江倒海般的難受,他強忍著想要幹嘔的欲望,拉起一旁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的紅音跌跌撞撞的就奔到船艙中來。
“快!快靠岸!去找陸司令!”
顧家小廝到的時候,陸奚山正在桌案前批閱文件。作為時任時任首都衛戍區司令長、國民政府委員會成員和十三門之首的陸家當家人,陸奚山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他的副官兼私人秘書陸奚川亦是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哥!”
門“哐當”一下子被推開,陸奚川風風火火的就闖了進來。
陸奚山瞪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文件嗔怒道:
“這慌慌張張的樣子做什麼?”
陸奚川忙站穩身姿,大踏步的走到桌案前,一字一句的將顧家小廝的話複述了出來。
“人皮?”
聽完陸奚川的彙報,陸奚山眉頭緊鎖,他放下手中的筆,示意陸奚川將外衣拿來。
“帶一隊兵,我們去秦淮河一探究竟。”
陸奚山到秦淮河的時候,顧明棋已經緩過了心神,率先到達的士兵已經開始在河上打撈。看著被打撈上的一張又一張美人皮,顧明棋不禁心生寒意。
顧家祖上雖是靠調製迷香起家,但洗白後卻一直以儒雅文明。到了顧明棋這一輩,大多都是留洋回來的“文化人”和興辦實業的商業大亨。一向喜好吟詩作對的風流少年自是從未見過這些駭人事件,一時間臉憋了個通紅不知如何言語。
“司令,一共有一百張美人皮。”
陸奚川清點了從河中撈上來的美人皮後,悉數報給了陸奚山。
“近月可有女子失蹤案?”
“三月份有兩起,但都在十天之內尋回,此外並無。”
九月的金陵很是悶熱,就連夜晚的風也是如此。可此時,陸奚山卻感到了絲絲涼意,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件事跟日本人一定脫不了幹係。
“是惡鬼,惡鬼在找他的新娘......”
就在陸奚山沉思之時,紅音哆哆嗦嗦的聲音插了進來。
惡鬼?
陸家都是軍人出身,雖說不上是百無禁忌,但也是絕對不信這些鬼怪之談。
每逢十五月兒圓,惡鬼娶妻於河上。剝其皮拋於河中,刓其心,食其肉,以結合......
回想起自己曾在書中看過的話語,顧明棋又補充了一句:
“《金陵誌怪》中是這麼寫的。”
聞言,陸奚山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這惡鬼傳說恐怕明日是要鬧得滿城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