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潘又安的幽默並沒有逗樂魏新梅,女孩的淚水簌簌下落,順著臉頰流下來,她哽咽道:
“郎君,是我害了你呀!”
潘又安認真地說:“小姐,你不要悲傷,咱們萍水相逢,互相連個名兒都不知道。就這樣吧,就算你的繡球沒有拋給我,或者是拋錯了,請你另選良婿。”
“不,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拋出的繡球豈能再收回?從今往後我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名姓不重要,不管你叫張三李四,我要的就是你這個人!”魏小姐堅定的說。
潘又安暗下決心,這個女人他要定了。遂說:
“小姐,你真說對了,我就叫張三,本是進京趕考的窮秀才,身無分文,你跟我會一輩子受苦的。”
小姐抹了抹眼睛說:“不怕,嫁給官家當娘子,嫁給屠家翻腸子,吃飯穿衣量家當,走哪步說那步。”
“可是現在,你看……”潘又安抖了抖手腕上的鐐銬。
“三郎,”小姐說,“爹爹嫌貧愛富,早想把我嫁給縣太爺做二房,我誓死不從,這才有拋繡球一說。爹爹和那個縣太爺見我把繡球拋給你,大怒之下,決意害你性命。”
“可是,可是……”潘又安本想說他已經有十五個老婆了,嫁給他不僅是做二房了,可是話到嘴邊又張不開口。
魏小姐又表白道:“三郎,如若他們謀害了你的性命,我也決不會苟活於世,不妨我們同去另一個世界做夫妻。”
潘又安假意歎口氣,道:“這又是何必呢?為一個不相幹的人,白白送兩條性命?”
“三郎,你怕了?”
“怕倒是不怕,主要是覺得不合算。”
“郎君你如今還說這種話?死便死了,有什麼合算不合算?總不能讓那些惡人得了便宜去!”
“好吧,就依你。”潘又安假意應承道。
幾個獄卒走過來,說:“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等著關門呢,大老爺那兒知道了不好交待。”
魏新梅這才讓倆使女和小童兒把飯盒一樣一樣從小窗口裏遞進去,小姐道:
“三郎,這是我親手為你烹製的幾樣飯菜,不知鹹淡如何,你吃著可口不可口?”
潘又安正餓得前心貼後心,此時顧不得許多,碟碟連聲說:“可口可口,絕對可口。”
魏小姐莞爾一笑,嘴角上露出倆淺淺的酒窩,人家的酒窩長在腮上,她的酒窩卻長在嘴角,美有千般,不可一律,好總歸是好。小姐道:
“還沒嚐呢就說好?”
潘又安扮個鬼臉,此時也顧不得客套,饑不擇食地和南橋倆人屠門大嚼起來。
不姐見狀不忍,不由又滴下兩滴熱淚。獄卒在旁催促,她隻得一步三回頭地去了。潘又安本想安慰幾句,生怕露了馬腳,遂由新梅小姐自去了。
拋繡球招親隻不過走過場區罷了,真實是老魏和兩當縣令侯勳臣設計的一個圈套,開場那天,縣太爺令下全縣所有有名有姓的特別是模樣俊雅、風流倜儻的大戶人家子弟隻許湊熱鬧,不許接繡球,否則將會繩之以法、殺頭斬首。
要漂亮老婆不要性命的傻瓜自然沒有,所以一連七天魏小姐都未能把手中的繡球拋給得意的郎君,未料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一個外鄉人給攪了局。侯縣令大怒,幾個外鄉人真他媽的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打聽打聽,跑到他的地麵上捋虎須來了?遂派幾個衙役跟蹤到了潘又安下榻的酒樓,二話不說捆起來就直接投入大牢。
剛安頓妥當,魏新梅小姐卻又匆匆帶人前來送飯。送就送吧,侯縣令心想,做一個空頭人情就是,當晚悄悄把人做了,人不知鬼不曉,就說是犯人越獄,和獄卒打鬥時被誤殺。這樣的無頭案子哪裏去查?別說是州府省府,就是皇上那兒派來了人也不怕。這樣計議已定,侯縣令安置好了幾個得力的巡捕,隻等夜深人靜時動手。
按理說憑他潘又安的本事,殺幾個小卒,越獄出牢當不在話下,然而他身上帶了沉重的枷鎖,南橋隨身也沒有帶得家什,看樣子也隻有聽天由命、延頸受死了。這都是命啊,又是一出大將死在無名之下的故事。
雖是暗殺,縣太爺侯勳臣大人卻性格獨特,向來是不甘寂寞的。臨死前還要把犯人捉弄一番,最後順便擺擺他的官譜,目的就是讓那個臆想天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外鄉人清楚自己究竟是觸犯了那家天條,冒犯了誰的虎威,這裏是誰家的天下,死也叫他們那些小子死個明白,老虎嘴裏不能拔牙,猴(侯)頭上也拔不得毛的。
潘又安酒醉飯飽,和南橋倆人臥在草堆裏談笑聊天。小潘說:
“葉兒,咱倆如果就這樣死了,你說冤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