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點頭了,一年,比起一輩子,還不是太難。
這樣子,他是那個天天來看我的人。
他陪著我做治療,讓我強製去相信那件連我都不想相信的事情。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就算我能夠站起來,我還是不能想正常人一樣走路,我的下半生,不是在輪椅上就是拄著一根拐杖,因為我能感覺到,我的左腳,已經漸漸的沒有知覺了。
我有偷聽他們的診斷,我的腿,神經已經在壞死,直至癱瘓。現在治療,隻是扔掉一大片的錢來欺騙我自己而已。
我告訴華澤:我的腿已經沒有知覺了。
他說,不是的,你隻是心裏作用,醫生說,隻要有一點希望,你還能走,不要放棄。
盡管是欺騙,他說的,我就不能違背,至少這一年不能。他笑著說:你是不是後悔答應我了?
嗯。我點點頭,奮鬥並不是那麼容易,我現在純粹是自討苦吃。因為康複,我會付出很多我不曾經曆過的。
他說:如果覺得自己不能撐下去了,就靠在我的肩膀上,想想梁閃。
很多時候,我都想放棄。
我第一次想要好好的吃飯,是他陪著我吃的。可是我的厭食症好像越來越嚴重,剛吃下去又要吐出來,除了一點小米粥。
他說:這些天你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說:營養針!那個東西維持著我的生命!
有一天,他帶著我出去了,說要見一個我一定會感興趣的人,甩開了阿拉這個煩人的人。搭著出租車到了一個宅子,一個西式的宅子。一棟兩層高的樓,爬滿了常春藤,隻剩窗子中一個小小的空格。我想,住在這個房子的人,心情一定特別好,因為我光看著心情就很好。宅子的麵前的院子,就有兩棵大大的法國梧桐,上麵係著一個秋千。
我帶著我進去了,看見了一個法國的少婦,她微笑著跟華澤交談,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盡管阿拉教過我幾個簡單的法語,但那並不能正常的和人交流。不久,她帶著我們進去了,看得出她心情的確不錯。
華澤說,她說我要見的那個人的嫂子,她的嫂子比她的哥哥大十歲呢,但是她的哥哥去當兵了,家裏隻剩下她們兩個。
我還是可以隱約的聽見一些音樂的,很幹淨的音樂,沒有任何雜質。我猜想著,能湊出這樣的音樂的,一定是一個很幹淨的姑娘,她穿著白色的長裙,有著飄飄的長發。事實上,就是這樣。
她有著金色的長發,白色的長裙,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拉著大提琴,很靜謐的感覺。
見到我們來,她的眼睛沒有眨一下,給我們一個很恬靜的笑,她倒是很驚喜,說:是不是大哥哥來了?(首先,這句話作者和主人公根本聽不懂,充愣!)。
華澤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她是一臉幸福的表情。我認真一看,原來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不過,她的眼睛真的很美,她的睫毛長長的,瞳孔是藍色的。
他們兩個用著我不熟悉的語言交談,我安靜的打量著她的房子,很簡單的擺設,桌子擺在窗台旁邊,桌上還放著一株太陽花,是太陽花我記得,宙子送我的太陽花我想,大概已經死了吧!
她的房間,最多都是那種盲文的音樂符號,屋子的另一個角落,是一台舊一點的大提琴,已經被一個皮包收起來了,斜立在那裏,沒有一絲灰塵。
華澤忽然走到我旁邊,扶著我到她麵前坐下。她說了一句話,我望著華澤,我翻譯著她的話:蘇羅你好,我叫伊娜!
你好!
我可以看看你嗎?她笑著說,眼神不知所蹤,我捕捉不到。我看著華澤,他向我點點頭,我回應了一個“嗯”因為我也很納悶,她說要“看”我,她要怎麼看?
她是用心看,手輕輕的撫上我的臉,先是臉腮,然後是下巴,臉蛋,鼻子,眼睛,眉毛我的臉龐,盡是她溫柔的觸碰。她的手很幹淨,沒有一次瑕疵,而且,她的手指,沒有長指甲,沒有染指甲。
爾後,她笑了,忽然探近我,在我的臉頰輕輕的親了一下,說:不要怕!我想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你不會拒絕吧!
我沒聽懂,是華澤在跟她交談。我隻是感覺,我很喜歡她。
她雖然看不見,但好像她對自己家裏的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都了如指掌,所以走路的時候,不用任何工具。這讓我很感動,一個人的眼睛對自己是多麼重要,可她還是洋溢著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