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株棉花(2 / 3)

人物語言要“真實”。每一個人物必定是個性的,集中代表著某一群人的個性。所以,他的語言要來自最真實的一麵,讓人一聽就是某一類人,就是某一個人。《老剋》一文中的老剋是我家鄉安徽泗縣人,在淮北平原,都把很多動作的意義交給“老尅”這個字。老剋當然事事說剋,這在上海的工地上很特別,當然引起大家的關注,包括嘲笑。這就是地域性的語言,豐富了人格,突出了形象。在很多作品中,我注意把本色的語言還原給人物。東北電視劇的熱播,東北小品的流行,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家聽到了生活最深處的自然語言,我叫它“原聲”。有了原聲,人物才是不戴麵具的,才是本色的,才有了張力體現生活、拓展生活。《老師你好》中林強的父親,每逢開口說話,必說“老師你好”。還原他的身份就知道,外出務工,因交通事故在監獄,所以能給老師說的隻能是這一句發自內心崇敬的話。他是我眾多學生家長中的一員,每逢打電話來,都是恭恭敬敬的說“老師你好”。所以,這語言是個性的,它符合農民特點:在外地學會了禮貌,骨子裏的善良。個性的基礎在於真實,真實的世界,才會淋漓盡致地展現鮮明的個性。

環境語言做到要言不煩。環境是小說的三要素之一,在小小說中,很多作品的環境描寫幾乎被省略,除了情節就是情節,除了構思就是構思。一個生動的環境,是人物的舞台,是生活的搖籃。一直忘不了《我的叔叔於勒》中那一段:在我們麵前,天邊遠處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陰影從海裏鑽出來。那就是哲爾賽島了。”極短的兩句,把菲利普夫婦的心情渲染之極。環境描寫要有,必須有,而且語言要精致。不可以想象,脫離社會、自然的人物,滿足於故事快餐的小小說,怎麼會有美感?過分強調“小”,會失去小說的原汁原味的許多底料。而尊重環境,還原生活麵目,回歸百態,也會輕鬆地走進社會的萬花筒。在環境描寫中,我喜歡的是力透紙背的社會環境,三言兩語,道出某種心態,直陳某種現實,才有味道,才有嚼頭。《修路》中韓二,捐款未成,才想起自己是在上海打工的而不是工作的大韓莊一員。一語道破韓二內心,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自是個中人品味。

敘述語言絕不囉嗦,簡明,能控製節奏,達到“一看就知道是誰的作品”地步。首先是凝練的,該說的必說,不該說的一字不要。我比較喜歡《世說新語》的風格,手法全無,三言兩語,寥寥幾筆,人物躍然紙上。小小說的事件,有起有伏,靠的是語言,詳略自處,隆窪自當。用短句時,連珠般疊用,句句輕敲,滴水穿石,也能起到非凡作用。用長句時,不事雕飾,要素積累,一而再,再而三,效果自然明了。我更推崇穿透歲月的滄桑,輕描淡寫的二三句話,恰如白開水,散盡熱氣,竟是滿腹的熨帖。白描到如此境界,引人入勝已是情理之中。其次是穿針引線。好的小說語言絕不拖泥帶水,又能提領情節,將情節按作者意圖或情節的變化推進。小小說語言的引領成功與否在於到什麼地方用什麼相應的語言來牽引。一個短句,承上啟下,為好。一句環境描寫,仿佛置身其間又緊扣情節,出彩。一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橫陳其間,品味之後又絲絲入扣,為妙。語言題目的答案很複雜,一靠感覺,長期積累的語感,尤其是對人物、情節的感覺。二是靠閱曆和領悟,沒有對生活的參悟,就不會有語言的穿透力。三是作者的構思,錘煉是技巧最好的導師。喜歡讀王蒙的作品,也喜歡讀韓少功的文章,看似平淡,字字在理。所以,語言的事,浸在生活中。

三、敘述的平坦意識

按說,文章喜伏不喜平。尤其是小小說,那麼短的篇幅,當然能跌宕再三,引人一驚一歎為好。可我認為,技法太多,必然破壞小說內質。不如順其自然,一一道來,水到渠成。

首先,平敘是一種基本手法,利於線索展開,情節鋪陳。馬克.吐溫的作品,契科夫的作品,多是平敘開始,從前之至後,按順序推進。

其次,平敘要出彩。出彩在情節變動,人物命運轉折在“點”上展開。“點”是一個“聯係點”,也是一個“爆發點”,把人物命運拴在這一點上,扣住這些點,情節就聚攏,推向高潮。所以,平敘出彩往往靠小說的情節展開一麵,是時代的,或是人性的,最容易感動人、最能牽動人、最能震撼人的一麵。《那一年,桃花笑春風》中,按年齡鋪陳,把兩個青梅竹馬的年輕人的情感漣漪一層層蕩開,卻再也無法回來。平敘在這裏就有效控製了節奏,恰當地處理了主題進展與語言表現速度之間的關係。

最後,平敘不是目的,隻是手段。敘述者心中要有丘壑,改起則起,當伏則伏。平敘的是事件,起伏的是情節。

四、人物的亮點意識

我喜歡人物,正如我喜歡棉花地那青青的棉桃,粉紅或青黃的花瓣,當然還有潔白的棉花。作品中每一個人物都是我身邊的某一個人,極有可能是我的家人,同學。同樣,我理所當然認為人性中存在閃光麵,這種閃光的人性也被每一個崇尚溫暖的人禮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