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上門

丈夫路野和妻子田歌分別是山川市甲、乙兩家國營企業技術工人。路野下崗不到半年,田歌又步路野後塵。夫妻倆不會做生意,也無積蓄,家中還有年幼的女兒和年邁的老人需要贍養,生活拮據得撐不下去,夫妻倆經常偷偷地抹淚。

天無絕人之路。正當夫妻倆四顧茫然之際,山川市出台了新的文件,凡夫妻雙雙都在企業工作,一方已經下崗的,另一方不再下崗。仿佛不期而遇救星,夫妻倆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商量來商量去,覺得還是讓田歌上崗為好。於是,田歌匆匆去廠裏找到金廠長,將市裏的紅頭文件拿給金廠長看了,又聲淚俱下地訴說了自己家裏窮愁潦倒的淒慘景況,請求金廠長手下留情。金廠長十分溫和,說廠辦公會很快就要研究,研究後盡快告訴田歌結果。

從此,田歌朝思夜盼,焦急地等待上崗的喜訊。一個麗日晴天,出乎意料地,金廠長破天荒第一次親臨田歌家中,笑容可掬、噓寒問暖,極盡關心體貼之情,把個田歌感動得心花怒放。臨走,金廠長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自己的上衣袋裏,田歌滿以為金廠長要掏她的上崗通知,全身的歡欣鼓舞似乎都已長出奮飛的翅膀。哪料金廠長掏出的並非閃亮的通知,而是鍍金的請柬。金廠長嶽母六十大壽,專門來請田歌前往喝酒送禮。接過請柬,田歌愣住了。等她回過神來,欲問金廠長何時上崗,金廠長的小車已一溜煙遠去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盡管全家已3個多月不知肉味,田歌還是把牙一咬,說破嘴皮,找親友借了200元錢,包好紅包,隻身前往金廠長家喝酒送禮。

幾天後,田歌滿懷希望去廠裏找金廠長,打聽上崗之事。金廠長依然很溫和,說廠裏很快就會敲定,你就再耐心等等吧。

喜鵲喳喳叫,暖風陣陣吹。不出一周,金廠長又精神爽快、喜氣洋洋地光臨田歌家。田歌猜想,這次一定是送喜訊來了,趕緊象迎迓菩薩似地迎迓廠長大人。不料金廠長送來的又非通知,而是一張請柬。原來是金廠長大兒子再婚,金廠長專門為其請客的。接過請柬,田歌又愣了。回過神來,立即詢問金廠長什麼時候可以上崗。金廠長眯縫著一雙鼠眼,說快了快了,一轉身,驅車而去。

鍥而不舍,金石可鏤。盡管上崗心切,田歌還是抱定了這樣的信念。於是,又拉下麵子去找親友借錢。包了200元紅包,再次前往金廠長家喝酒送禮。

盼星星、盼月亮,可最後盼來的又是40多個技術工人下崗的消息,自己渴望上崗的美好願望又肥皂泡般地破滅了!宛如頭上重重地挨了一記悶棍,田歌頓覺天旋地轉。路野心裏也痛,問田歌金廠長兩次請客,她們廠有多少工人前去喝酒送禮,田歌沉重地說全廠工人都去喝了小酒送了厚禮。路野便呆了,半響說不出一句話,接著,田歌也兩腿發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原載《中國經濟時報》2009年9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