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
那是我們國家改革開放之初，經過精心的謀劃，懷著美好的心願，下定最大的決心，我們一行乘飛機去柏林，與德國有關方麵商談引進一條德國全自動食品生產線。
德國人超乎想象的嚴謹、精明和苛刻，我們也千方百計、竭盡全力維護自己的利益。談判進行了整整三天，我們時進時退、巧妙周旋，討價還價、軟磨硬纏……談得很緊張、很艱難、很費心。最後老天開恩，終於與德國方麵達成了引進協議，我們才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這時德國方麵的頭兒說，修正協議的抓緊修正協議，其他人都休息一下，待協議文本做好後雙方再簽字吧，我得去一下衛生間……我們方麵的頭兒接著也說，我不方便一下不行了，我也去。於是，他們一前一後去了衛生間。
回來，德國方麵竟突然變卦，一聲對不起，也不解釋任何原因，就堅決不和我們簽定協議了。我們急得七竅生煙，說破三寸不爛之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做工作，德國方麵還是毫不手軟心動。我們絕望，都覺得德國人神經質，和他們打交道沒趣，心裏的那個氣呀，真是憋得快要爆炸。
半年後，我又出差柏林。我的一個德國朋友，當時也是引進那條全自動食品生產線的德國談判代表，才悄悄問我：知道我們為什麼堅決不簽協議嗎？我很不高興地連連搖頭。看看並無其他人在場，他索性開門見山地告訴我：你們的頭兒去衛生間小便後，沒洗手就回到談判桌旁，被我們的頭兒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了！就這麼一件小事？我十分驚異地反問。這可不是小事哦，我的德國朋友很嚴肅很認真地向我解釋道：小便後不洗手，手上很可能殘留有尿液；手上殘留有尿液，你們的頭兒拿筆簽協議時，筆上和協議文本上都可能殘留有尿液。你們的頭兒手上殘留有尿液，簽完協議與我們的頭兒握手後，我們的頭兒手上又可能殘留有尿液。姑且不說你們的頭兒有沒有傳染病，想一想，這都是很令人惡心的事情。再者，你們中國人如此粗心大意，如果引進的全自動食品生產線維護保養不好，壞了出問題了，不會指責我們的設備質量不高？不會嚴重影響我們的聲譽嗎？
我臉紅，心裏刀絞一樣的痛。這些可惡的德國人嗬，怎麼當時不指出我們頭兒的小節問題，讓我們的頭兒及時改正呢？不就是一個洗手問題嗎？
（原載《文藝生活·精品小小說》2007年第9期，轉載於《衛生與生活報》2007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