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澈推算到冷玥絕對不可能再回之前的小區公寓,但也不可能住在他的房間,因為淩天野和王辰在。
較大的可能是,冷玥直接住在蘇寒的客房,或者,蘇寒懂禮貌懂避嫌的話,會去隔壁秦戈那裏住,兩個男生住一塊兒,蘇寒把房間讓給冷玥。
總之,現在的冷玥一定跟蘇寒在一起。
冷澈沒有手機,出來的時候,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
他對自己居住的那套小區很熟悉。先弄到一套服裝,偽裝成物業修電表的,成功潛了進去。
可是,沒有。
冷玥和蘇寒都不在。
他沒去見君千墨、淩天野、王辰、秦戈等人。
他是逃犯,選擇潛逃是他一個人的事,他不想連累任何朋友。
他也沒打算拉著他的小白兔一起逃亡,他隻是……他隻是擔心她了,想遠遠看看她而已。
必須看到她。
在死之前,在任何糟糕的不久將來之前,他得先看到他的小兔子安然無恙。
遠遠看一眼就好。
真的,哪怕遠遠看一眼也好啊。
就一眼。
冷澈很快聽說了蘇寒退學回B城的消息。
帶著冷玥離開傷心地,回滿是童真的孤兒院,跟小孩子一起相處生活,冷澈不得不佩服蘇寒,就算他再嫉妒,他也必須承認,蘇寒的這項安排實在太好太好了,比自己之前的無奈安排好了百倍千倍不止!
這一刻的冷澈,依然是不爽蘇寒的,依然是嫉妒的,卻又充滿感激。
他幾乎立刻就確認了蘇寒和冷玥現在的落腳點:一定在B城孤兒院。
那就去唄,還有什麼好說的好猶豫的,都越獄了,自然是奔著他心愛的姑娘而去,不見到,誓不罷休,死不瞑目。
但冷澈沒有立刻開始亡命天涯,他在冷靜地盜了一台電腦,然後攜帶了一套自己喜歡的DIY工具,潛伏在警局的屋頂,一邊沉默,一邊等待。
在警察搜遍冷澈原來的住處、學校,一無所獲,離開之後,冷澈才慢慢一臉無所謂的離開警局。
他憑借剛被扣押來警局第一天的記憶,找到了廢棄的車庫,偷了一輛警車,簡單修複重裝,大搖大擺地開著警車去了B城。
他開著這輛警車一路狂奔,用140邁的速度開回到了B城,也完全不避開警察。因為就連警局,兩三天之內可能焦點都在追蹤人犯身上,不會料到廢棄倉庫丟失了一輛半新半舊的警車。
終於,在B城,他看到了他的姑娘。
冷澈發現小兔子和他記憶中的樣子有一點兒不同了,遠方那個戴著半截麵具的女子,輕易不開口說話,始終低著頭。
即便開口,他也聽不到她說的是什麼。
冷澈覺得即使自己走得再近些,小兔子的聲音還是會聽不見,因為她的聲音細弱蚊蠅,在空氣裏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怎麼會……如此糟糕呢。
印象裏,他的小兔子即便再溫婉,再內斂,再害羞,說話時,也都自信地抬著頭,帶著笑容,四周都能聽到她動聽的聲音。
如今……
冷澈喉頭滾動,眼眶又有一些熱。
他的小兔子,他偷偷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她沒休息好。
可以前,她的睡眠時間一向很準,他則不同,經常抱著電腦熬夜。
記得以前還在冷家的時候,那些可惡的大人不在,就他們兩個的時候,一次早晨,小兔子醒來下樓時,正巧發現他一整個晚上的燈都沒關,一直在忙電腦上的事。 小兔子就問他,要不要吃早餐。
那時候他們還不是很熟悉,或者,熟悉了,卻沒表明心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人敢打擾他。
他也壓根不愛吃什麼早餐。
但小兔子就是敢端著一盤早餐來他的房間裏,一雙眼睛特別赤誠幹淨地望著他,特別好脾氣、無辜地說:“熬夜本身就對身體不好,事情永遠忙不完的,你吃點東西,先睡一會兒吧,哪怕休息一下也好啊,萬一你猝死了怎麼辦。”
他牢牢看著她:“猝死了,你會怎麼辦?”
她撇嘴,似乎還想象了一下那樣的場景,立刻受不了地搖頭,像要哭出來一樣,囁嚅道:“不行,你要多注意身體,要活到老啊,要不然,我會難過的。”
他於是眼皮聳拉著,沒什麼精神地吃著小兔子端上來的早餐。
現在,他恐怕真的活不到老了。
有時候,他曠課,跟淩天野私下裏幹其他的,家裏傭人都不敢惹他的時候,她會來勸他——
小兔子問:“你怎麼不去學校,學校不會追究嗎?不會影響你以後的評分嗎?你會畢不了業的,那樣,萬一以後要反過來叫我學姐,怎麼辦,那樣多別扭啊。”她總是可以一下子甩來一堆問題,有時候明明很安靜,偶爾又聒噪的緊。
卻一語中的,現在,他是真的畢不了業啊。冷澈想了很多很多。
還有那些極美的相擁的有限的晚上。
小兔子揉揉眼睛,聽他的話,走過去坐到他腿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像孩子抱著最心愛的玩具。她把頭枕在他的肩膀,箍得緊緊的,嗅到他脖頸間風雨的氣息。
他會抱著她緩緩向後倒去,倒在床上。
屋外的風雨聲,仿佛再也聽不見。
她會轉過身來摟住他。
兩具年輕的軀體相擁而臥,漆黑的眼珠盯著彼此,呼吸聲盡可聞,或戰兢或期盼,彼此或早已契合習慣。
他會拿鼻子蹭蹭她的眉毛,她的眼睫,她的鼻尖,他會親吻她的唇。
夜風微涼,在皮膚上吹起一陣戰栗,她會勇敢迎接著他。
他會將她柔軟的衣衫鬆開,少女的身體像一塊乳白的奶油,他撫摸她的脊骨,如同撫摸一串會滾動的珠子。
他們抱緊彼此,輕輕翻轉,仿佛這是他們僅存於世的唯一一絲甜。
到最後累了,相擁著睡了。
死死相擁,如果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那一刻,該多好啊!周圍響過警笛聲,冷澈還是執繆地望著他家的小兔子,表情不舍,卻漸漸冰封。
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