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事物讓我不敢忘卻
春天的家書
陽光明媚了空氣,碧綠清新了視野,暖暖的春風,騷動著都市裏年輕的心。無聊的辦公室裏,我們激烈地討論著下個周末,是去桃花源踩踏落英,還是去張家界擁抱綠色?
一封樸素的書信,落著一個我熟悉的鄉村信用社的地址,穿越喧囂,飄落進我的懷抱。
又是父親的來信。
抻開折疊工整的信箋,一版鄉間老儒毛筆書寫的魏碑古體,把我牽扯出桃花源和張家界,帶進百裏之外的我的故鄉。
老牛在田野裏規範著沉重的步伐,蓑衣鬥笠在煙雨中揮動著竹鞭。大糞營養了母土,布穀的啼叫,催動了農事……父親在信卷中,讓我聞吸到了泥土的氣息。泥土是厚實和豐富的,泥土上生長的感情,茂盛而茁壯。一個褲管上沾了田泥和大糞的人,能不親切田疇的話題?這是宗教般的信仰、情結的懸念。大糞在我的鼻前芬芳著,老牛用粗糙的長舌舔食著我滿臉的清淚。混濁的汗珠、金黃的稻子,還有那扁擔下壓著的生命,悲壯了我的感情。能有比春天的田野更美麗,能有比鄉村的三月更意蘊豐富的去處嗎?就讓桃花在晉人的詩篇裏美麗和清適吧,就讓奇山碧水在廣告中炫耀和招引吧,在這個春日,我的心靈,應回歸田野上的故鄉。
父親是極平和地文言鄉間的情景和他的工作的,他寫道:“春來也,農事在即,麻鞭水響,一片忙繁……,”“餘心甚急,日與同仁奔走鄉野,處理農業信貸事宜”雲雲。他知道,他舞文弄墨的兒子能從他樸素的字語中讀出他的本意。他提醒兒子,春天,是耕作和播種的季節。感激父親,感激父親的魏碑體,他讓我遊離的情思,重新灌漿成一粒飽滿的穀粒,落進沃厚的田地,生發出許多生機。
父親是一位農村基層幹部,犁田種地不外行。他虔誠地親近泥土,並把對泥土的感情,濃縮成他功底深厚的魏碑體,寄給枝蔓出田野的遠方兒子。父親的家書,有著父愛的溫暖,農人的獨特的迂,還有著最為重要的東西———每一封家書,他都不忘告訴我故鄉的農事。他經常來信批判和修正我描寫農事的蒼白文字。我知道他不隻是單純地豐富我的農事知識,而更是在培養我一種通俗而深厚的情懷。
新發的綠葉把春意寫上玻璃窗,同事們仍在討論那浪漫的主題。捧著父親的家書,我的心已回到故鄉,回到故鄉的田疇,回到田疇上的牛屁股後麵。我看見父親清瘦著麵孔,單薄著身子,戴了鬥笠,披了蓑衣,站在滿是大糞的田地中,向我微笑。
平常的日子
日子像樹葉一般稠。生命之樹上,誰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顆日子。
日子總是很平靜,我們常常聽不到陽光的腳音。日曆在一頁頁地翻過,每一頁的色彩,似乎都濃淡相宜。其實日子就是這麼平常,一如樹葉之間,並無很大的差異。
那天日子也如往常,天上飄著些雲彩,地上吹著些微風。在鬧鍾響過之後,我又照例偷了十分鍾光陰,然後匆匆起床洗涮,之後準時坐到日日與我相伴的辦公桌前,照例去做些等因奉此的文字。
這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平常的日子裏演繹著一些平常的事情,領導的一個發言材料,讓我忙乎了一個上午後,還差一個結尾。我照常熟練地撥出一串數字,叫了盒飯,坐在辦公室裏完成我的工作。這時,電話響了。果然是妻打來的,果然是催我回家吃飯。我回答得很規範,要加班啦,吃盒飯,不回來了。電話那端卻沒像往常那樣掛下,妻沉默一會兒說,你還是回來吧,我做了好多菜。我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留著晚上吃。
下午的時光似乎也沒特色,抽了幾支煙,喝了幾杯茶後,下班鈴就稀裏糊塗地響了。夾著包正準備回家時,同事拉著說,今晚到我家開個會。又是老一套,無非是昨天發了賞,想賺幾個銀兩。想想,晚上也沒事,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