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什麼，悲的又是什麼，她通通不知道。她隻知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就疼了一下。那若是在往常，她或許會高興好久，因為這證明她有心。可如今她卻沒心思在意這些了，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這個麵色慘白，瘦骨如柴的男子身上。
男子輕輕的開了口，帶著點點笑意:“顧姑娘莫要擔心，在下這輩子這身子都隻能這樣了。玄衣，愣著幹什麼？給姑娘看茶。”
眼前這位男子明明笑得溫暖大方，可她還是從他的隻字片語中聽出了些許落寞與無奈。
是啊，正值青年，當是戎裝烈馬，一劍平天下的豪情；當是一筆一紙，書生論古今的壯誌。可他，卻在這等年華纏綿病榻，年壽難永。旁人的生機，越發襯得他的不堪。哪怕他談吐舉止再氣度不凡，可終究無法實現內心的報複了。想著，竟為他覺得悲哀。
悲哀什麼呢？她也不知道。仿佛在從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注意力就使終在他的身上，分秒不離。
“在下文清澤，久仰顧姑娘大名，今日得見，所言不假。”男子半倚在床邊，微微欠身作揖道。哦，對，該叫文清澤了。
“文公子客氣了。不知道今天這麼著急叫我來有什麼急事嗎？”
“急事？”文清澤淺淺一笑，“定是玄衣曲解了在下的意思，害得姑娘這般辛勞，在下在這兒代玄衣給姑娘陪個不是，還望姑娘莫怪。”
“那倒沒什麼。人既然都來了，自然是要問的。公子找我來，是要畫什麼？”
“前些時日偶然見到了姑娘的畫作，就想著也要請姑娘畫一幅，至於是什麼內容，”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
“那……不如，就畫公子好了。”她提議。
“好，都依姑娘。”文清澤依然淺笑，嘴角彎彎，星眸點點，十分好看。若不是毫無血色的麵龐上那一閃而過的黯然，或許會更完美。
說罷，行筆揮墨。她暗道:她一定要畫一個最完美的他——沒有疾病，沒有失落，更沒有傷感，有的隻有那滿腹才學和舉世無雙的智慧，多好。
是啊，多好。長歎息間，盡是無奈。
奈何，隻是如果。
正歎惋間，忽聽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從緩到急，從急到促，漸漸的咳成一片。劇烈的咳嗽，使他本蒼白如紙的臉龐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前一秒還光彩熠熠的雙眸如今布滿了痛苦的神色。
這極速的轉變，讓她有一瞬的不清醒。
隨即，她的心亂了。
這是她頭一次感受到自己心的存在。
左胸口處的心髒，砰砰亂跳的似一群小兔子集體蹦噠，七上八下。這樣的感覺令她有些不舒服的彎了彎腰，那種心痛的感覺，令她好生難過。
再想提筆，卻發現心思早已不在這裏了。
她努力的想要靜下心來，可無論怎樣，都無法平息內心的恐懼。越想越煩，越想越亂，她的手如同她的心一般止不住的抖，抖得她再也無力拿起筆，幾次掙紮，終於放棄。筆一下子滾落在地上，連著一路的墨跡。要在往常，她定會十分淡定的拾起筆，擦幹墨跡，道一聲抱歉，然後悄然離開。
可如今，她卻沒了拾筆的心情。
曆經久咳的文清澤終於發現了她的失態，在她拍案而起要致歉的時候阻止了她，嘴角彎彎:“姑娘是嚇到了吧，在下身子向來如此，今日讓姑娘受驚全是在下的不是，還望姑娘莫怪。”略做停頓，他又淺淺的作揖道:“看姑娘今日怕是沒有興致作畫了，索性就明日再畫吧。明日還得麻煩姑娘跑一趟，實在是不好意思。”
“好。”她用一個字掩飾了此刻她複雜的內心。